埃唐代啦等人离开后,包房里只剩下奥斯本与该隐。
情报总管耐心地继续他的拼图游戏,那颗圆圆胖胖的光头在灯光的照应下显得十分油亮。
包房中央长桌上的这张大拼图,画的是整个拉斯伐瑞托大陆,但在大陆之外的地方画的却不是海洋而是蛛网,一只被画成半透明效果的巨型蜘蛛与大陆版图重叠。
“这个世界每天都能带给人惊喜,不是吗该隐。”奥斯本一手挽袖,另一只手以食指与拇指优雅地捻起一块拼图,仔细地寻找应该属于它的位置。“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原本以为自己知道这个帝国的一切秘密,下到情窦初开的农场小子和杂货店姑娘每星期去谷仓里幽会的次数,上到伯爵大人的小妾和哪些男人偷情,我的蛛网遍布这个国家的每一处角落,我得承认我颇为此自豪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我们美丽而神秘的维多利亚皇妃出现。”他放好拼图,接着又轻轻捻起一块,站在桌前仔细思索。
“啊~~我们多愁善感的陛下是如此喜爱她,我之前还从未见过他有那样开心地笑过。身为臣子,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我又是多么希望维多利亚皇妃真的是白鹿送给陛下的礼物。可是……”奥斯本放好拼图,接着又取来一块。“我想仁慈的白鹿先生是决计不会把我可爱的孩子们肢 解、腰斩、虐杀的。”
“接下来便是可以使人变成野兽的秘药和只需诚心祈祷就能令你变成龙的石头。现在又有人认为公主的御床并不舒适,于是就在不打搅到我们的情况下将奥菲利娅殿下请到了更加理想休息之所,真是漂亮的一击……”他轻叹一声,“就在上个星期,我还以为自己就像童话里的大贤者一样无所不知,拥有渊博的学识。但是昨天,有人用一记重拳将我打得七荤八素,我现在感到自己就像个因为背不出乘法口决而抓耳挠腮的小孩子——特别笨的那一种小孩。”
站在一边的该隐,面无表情地听着情报总管类似自言自语的说话,自埃唐代啦?多拉埃姆等人走后便始终一言不发的他,这时候缓缓说道:
“但是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似乎并没有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我感觉到他仍旧隐瞒了一些东西。”
“正确。”奥斯本干净利落地将手中的拼图归位,“但是他已经比这座帝都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坦诚了,所以我们还是得到了相当理想化的收获呐。”
情报总管又捻起一块拼图,可是这一次他思索良久也没能判断出自己手中的这块图应该放置在什么地方,他轻叹一声,说道:“龙爪森林里的古怪老头,还有突然消失的盗贼公会会长…啊啊~~该隐,你是否和鄙人一样有这种感觉:摆在眼前的是一块复杂的拼图,只差那么几块就能够拼凑完整,可是你却偏偏怎样也找不到那剩下的几块图,因为它们早已经被人扔进壁炉里烧掉了。”
该隐沉默,默然看着桌上未完成的拼图。
“真是个多事之秋啊,愿三大主神保佑帝国。”情报总管今天对于拼图的兴趣已经被完全消磨殆尽,他把手中的图块扔在桌在上,忧郁地感慨道,随后却又轻轻摇了摇他光滑如蛋的头颅:“有很多时候我都打心底里希望那三个家伙真的存在。”
奥斯本将目光转向该隐。眼前的美少年伤痕累累,伤口只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他伤得如此之重,能站立已是奇迹,可他却站得笔直,秀美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不管这副身体受了多重的伤,抑或哪怕是毁掉了、烧焦了、被剐成碎肉,也与他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奥斯本原本精明的目光渐渐转化为一种长辈对他子孙的心疼之意,带着一些内疚说道:“如果我知道这次的任务会这么危险,我绝不会让你单独行动。该隐,我必须得给你放个长假,你需要把伤势养好。”
该隐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但却是在情报总管话音方落之后,立刻就说道:“我没事。”
奥斯本轻轻摇摇头,由衷地苦笑了一下,说:“该隐啊该隐,很多时候鄙人都忘了你还是处在叛逆期的小孩。”
该隐的嘴唇动了动,情报总管先他一步开口道:“你是鄙人最信任的孩子,在接下来这个多事之秋,鄙人还需要仰仗你的力量,就算是为了鄙人着想,你也决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奥斯本大人——”
“退下吧,孩子。”奥斯本温和地打断了他,“去好好睡上一觉,修养几天。如果鄙人推算的不错,那么等待在前方的将是一场空前惨烈的战斗,在迎接它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要养精蓄锐。”
※ ※ ※
离开情报总管的秘密据点之后,我们送别了萨莎,乘上“八脚蜘蛛”为我们准备的马车,返回位于住宅街的家。
归家的半途,夜空中下起小雨,给这闷热的夏夜送来了沁人心脾的凉意。
晚饭时我把我们几个白天的遭遇讲给其他女孩子听,当索妮亚听到安突然出现救场时,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什么‘剑神’嘛,花里胡哨的,倘若换成老娘的话,只简简单单的一剑就可以了结那只巨魔!等我剑术大成之后,一定要找安吉拉一决高下不可!”
“不要啊索妮亚姐姐,那样会有危险的!”克萝伊担心地说。
“呿,什么危险,你是怕我会输给那个安吉拉吗?”
“我、我没这么说啊……”
女孩子们很快就以安与索妮亚究竟谁更厉害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我对这个无聊的话题没什么兴趣,我想到了该隐?特瑞安格,那真是个奇怪的小子,既奇怪,又可怕。我想情报总管一定会给该隐放个长假吧,因为不管他再怎么坚强,只要还是血肉之躯,受了那么重的伤就必须得好好休养。
然后我又想到奥斯本?塞恩戴维埃森,我已将恩格勒曼兹领地之前发生的怪事,包括“血斧山贼团”的异变,可以使人变成龙的石头,以及我们在龙爪森林遭遇的神秘老人,乃至“双蛇之战”中暗算达林的黑箭等情况都告之了他,因为我觉得这些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我并没有把派银狼暗中调查的事情告诉那家伙——虽然此事微不足道,但重点是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是一个过分坦诚的人,要知道在这个国家,一个人过度的诚实是会给自己招来厄运的。
奥斯本?塞恩戴维埃森从头到尾都不动声色地聆听着我的叙述,但是直觉告诉我,他和我一样——并且绝对要比我早得多,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在这个帝国涌动的汹涌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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