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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出了个娇皇后 第45节
    她乃是如今颜府家主荣景侯的嫡女,活泼开朗,热情爱笑,人缘极好。
    这会儿又笑开了眉眼,鬓边的山茶也愉悦地颤动起来,“听到了吧?我七妹妹马上就来,等下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博学多才、满腹珠玑!”
    她方才覆射输了,按理来说要罚写一首诗。但她不擅长写诗,便想着叫人帮忙。
    “咦,你七妹妹是不是就是你姑姑的女儿,年初封了安宁郡主,前不久赐婚给太子殿下的那个?”忽然有人问道。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都安静下来。
    多年独身的镇南王,今年年初向朝廷发了奏表,说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找到了。天子给封了郡主,享俸禄,受封邑,还赏了京郊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建造郡主府。这位横空出世备受皇宠的郡主,不止姓陆,还同时姓颜,记在荣景侯府老太太唯一嫡子的名下。这堪称奇异的身世背景,使其一度成为京中热门话题。
    当然,真正让这位姑娘举世瞩目、名扬四海的原因,还是七日前朝廷下的那道婚旨,将这位姑娘赐婚给太子殿下为正妃。
    太子殿下李玄祯,在天下百姓心目中,是一个带有神话色彩的英雄人物。据说李玄祯出生时天边出现了几百年未见的七彩云霞,钦天监有预言说,这位太子登基之后,必能开疆拓土,君威远扬,成为千古一帝。事实上,这些年来,这位殿下也的确如预言所说,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很好,惊才艳绝,经天纬地,上得天子看重,下得社稷民心,朝野内外无不交口称赞。
    就说此次的征北战,太子殿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使得边境捷报频传,其威望又一次水涨船高。
    赐婚给这样的人为正妃,想不出名都难。
    只是这位郡主很少出现在人前,故而大多数人都未曾见过。今日来参加绽梅宴的人很多,大家心照不宣,都是想来见见这位安宁郡主的。这会儿说到正题了,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颜芊璎笑容不变,“正是她。但她最不爱端架子的,她说让我们府里的人还是唤七姑娘,我便也一直唤七妹妹了。是我的罪过,没跟你们说清楚。她不止是我七妹妹,还是镇南王府的安宁郡主。”
    至于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这个身份在这群姑娘当中实在太拉仇恨了,颜芊璎选择避而不提。因她知道,在坐的人里不知多少是一早就想嫁给太子殿下的。
    甚至她自己之前也是想过的。不过,她现在也觉得,唯有她七妹妹那般的绝世妙人儿,才配得上太子殿下的正妃之位。
    又有人打听道:“听你先前的语气,安宁郡主的才学竟如此不凡?”
    颜芊璎抿唇一笑,得意道:“何止是才学?我这妹妹,聪明绝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们呀,就等着瞧吧。”
    众人愈发好奇,围着颜芊璎,仔细询问起来。
    满京城的人都想打探的这位安宁郡主,此刻才刚自绣榻锦衾中悠悠转醒。
    入目而来是葱绿色柔纱帐,边沿低垂着天青色细长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荡,似一泓清泉,让人心头莫名凉爽舒适。金色吊钩处垂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镂空香球,里面装着干桃花,整个床榻都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味儿,氤氤氲氲,沁人心脾。
    难怪,方才又梦见了长乐山桃花坞中的灼灼桃花。
    陆宁怔了片刻,一双大眼睛渐渐清亮。那双眼睛似天生有着璀璨夺目的光华。
    “姑娘醒啦?”湖颖的声音透着惊喜,“姑娘昨夜睡得那样晚,莫不是忘了今日的绽梅宴了?樱笋阁那边已经来催了!”
    湖颖便是当年的文儿。进京时改了名儿。
    陆宁懒懒地唔了一声,漂亮的大眼睛似又要闭上,待听清湖颖的话时,脑中一个激灵,忽然坐起身来!
    “呀!这么晚了!”小姑娘急慌慌地起身,“快些快些!我答应了六姐姐要去绽梅宴的!”
    湖颖朝外头唤了一声,立刻便有几个丫头鱼贯而入,手上各自端了洗漱、净面、梳妆的用具,伺候陆宁起身。
    碧琳侯前,晨起的少女尚且慵懒,任三千青丝随意倾泻,惺忪水眸中透着氤氲惑人的雾气,眉梢处似有丝丝入骨的娇媚。
    拿着银篦给她梳通长发的丫头叫溪藤,原是颜老太太的人,最善于挽发。陆宁来颜府后,颜老太太让溪藤跟了陆宁。
    尽管已经与这位主子相处了快半年,溪藤每每近身伺候时,还是为主子的绝世容貌所惊叹。女子生得美的很多,但美到能瞬间夺人呼吸的却是罕有。
    陆宁这张脸,生得精致不说,仿佛有慑人的魔力一般,看一眼,便还想再看,看完了,闭上眼睛还忍不住想。想完后还要回味,似乎永远没个够。
    连她一个女子尚且这般,若是换成男子……
    记得陆宁刚进府时,三少爷便看呆了许久也不能回神,直引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溪藤到现在还有点不敢多看这张脸,只细心地打理着如瀑的长发。不一会儿,便梳了一个随云髻,插了一对金丝镂空镶玛瑙玲珑簪,簪头嵌的宝石红得醉人,衬得少女肤色愈发明艳夺目,辉映了满室光华。
    湖颖呈上一套银红色绣大朵海棠的薄纱长裙来,陆宁换上后,在镜前转了一圈,几个丫鬟都不住地惊叹,而陆宁,恍然生出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感觉。
    不知不觉,她已经进京半年了。
    因陆府旧宅久未住人,郡主府又未建好,她便暂且住到了颜府。既然在颜府,她便按颜府家谱所载的那样,做一回颜七姑娘。
    陆宁这人就是爱新鲜,她第一次过这般深宅大院的生活,也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大的家族,也觉得颇有意趣。当然,大家都说,其实颜府的人口比起京都其他朱门绣户来说,已经十分简单了。即便十分简单,陆宁也拥有三位哥哥,三位姐姐,排在了第七。
    她所居住的星回阁,处于荣景侯府的扶疏园内,但内部又自成一套体系。进了大门,是一派姹紫嫣红的牡丹花圃,浓丽娇艳,夺人眼球。花圃一旁,点缀了芭蕉、四月雪等绿植。过了花圃再穿过两道门,才到陆宁居住的正屋。
    正屋明暗共五间,陆宁的卧房在西间最里,卧房内又有紫檀木雕花多宝阁和锦绣流苏帷幔两层阻隔,帷幔之后,才能看见如烟如雾的葱绿色柔纱帐并梨花木架子床。
    庭院深深深几许。深闺果然很深啊。
    星回阁后院还植了许多果树。桃、李、梨、杏等各色都有,自有一派淳朴天真。陆宁在最大的那桃树下架了个秋千。
    身处于这镶满堂金玉、堆叠锦绣中,陆宁偶尔想起书院里推开门就能看到简陋床榻的卧房,便忍不住唏嘘。
    在这里不用按时上早课,不用念书完成课业,也不能随意出门,大家闺秀的日子无疑闲散之极。好在三位姐姐中唯一在府里的这位六姐姐颜芊璎很会自找乐子,爱烹饪,又爱请客,最是热情,陆宁与她处得极好,颜芊璎偶尔来星回阁听她弹琴,陆宁也时常去樱笋阁蹭饭。
    今日的绽梅宴,颜芊璎早就同她打过招呼了,她是断不能缺席的。
    昨日睡得太晚,差点误了时辰。
    想起昨夜,陆宁晨起的美好心情瞬间一阵郁郁。
    原本她在颜府的日子过得挺舒适的,但七日前,忽然一道婚旨砸到她脑袋上——这婚旨,是上京城名门贵女们梦寐以求的,可她不欢喜。
    她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她也不知为何会忽然选她做太子妃。进宫做什么娘娘,着实超出她的人生规划太多。她当即发了信件给身在雁鸣山的父王询问此事,昨夜里收到回信。
    父王还是那个忠君爱国的父王。他说这是天子圣旨,他也只能听从,并给她说了一通太子殿下如何如何能干,她嫁给他不亏的话。
    仿佛先前积极给她找招婿对象的不是他一样。
    是的,在这个忽如其来的赐婚之前,镇南王夫妇以及颜老太太都致力于给她寻个能入赘的夫婿,且还因互相看不上对方选的人而争辩过好几次。陆宁瞧着也挺心累的。
    这么一想,皇城里那位老大私自给她定下亲事也有些好处,至少叫她耳根子清净了。
    她这几日前思后想,总觉得这婚旨来得蹊跷。太子殿下还在外征战未归呢,而且排在太子之前的大皇子、二皇子也未曾婚配。怎么就这般等不及了呢?像是抢着订下的感觉……
    说她矫情也罢,总之对于这种事先不给她任何通知的婚事,她是心里有气的。可人家是皇室,她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她还在等进一步的说法。她想,或许是那位天子下旨时不小心搞错了人也不一定。父王说了他会进宫去问清楚的,这会儿已经在赶回京的路上。
    陆宁左思右想的,几个丫头已经给她收拾妥当,待走出星回阁时,已是日头高起。
    樱笋阁中,众人打探安宁郡主也打探得津津有味,收获颇丰。颜芊璎把陆宁从头到脚都夸了一遍,说完后自己也觉得自豪又畅快,站起身,大方道:“今儿我心情好,这诗,我作!凝翠,上文房四宝来!”
    那叫凝翠的乃是她身边大丫鬟,早就备好了笔墨,这会儿送上去,脚步有些犹豫。
    说起她这个主子,样样都好,可每每作诗总要闹笑话。大太太吩咐过要少作诗,懂得藏拙,偏偏六姑娘总是玩到兴头上就什么都忘了。好在本朝也不兴姑娘家读书,这京里连字都不会写的小姐也不是没有。
    “快些!”颜芊璎催道。凝翠只好把东西放到她面前。
    众人纷纷起哄,颜芊璎开始苦思冥想,低头偶尔写点什么。待写完后,都纷纷凑个上前去观看,只见纸上写了四句话:
    樱桃肥,笋儿嫩,樱笋阁里美味多,就是作诗不会作,还请各位饶过我!
    颜芊璎不以为耻,喜滋滋地站起身来,念给大家听,一时众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有些人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指着芊璎连夸,“好诗好诗!” 连众丫鬟也露出笑意来。
    “六姐姐在玩什么呢?逗得大家这般开心。”
    忽然,一个娇脆甜润的嗓音闯入了众人耳中。众人下意识转头去看,方才还闹哄哄的园子里竟一个两个地静了下来,直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
    池边一株牡丹树,粉白的花朵开得正热闹。树边立着一位妙龄姑娘,有倾城之姿,绝代之色,顾盼流采,光润玉颜,娇如桃李绽春晖,艳若朝霞映澄塘。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颜芊璎见此,心里暗自得意:原先还以为是我太没见识,才觉得七妹妹生得过于好了。没想到大家第一眼见她时都这模样。
    她走过去,牵了陆宁的手,道:“就是一首打油诗,看把他们乐的。”
    两个人一块儿走到八仙桌案前,颜芊璎声音响亮地介绍道:“这是我七妹妹,叫颜芊珑,也是皇上亲封的安宁郡主,今年十六,与我同年,冰月生的,月份比我小些。”
    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目光多少透着歆羡。
    之前听颜芊璎说还不觉得,这会儿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带来的震撼力实在超乎了预料。
    在坐的人中,有些是身份极显贵的,比如内阁首辅沈大人的嫡孙女沈令辞,还有正二品工部尚书孟大人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她们之前是上京城中公认的太子正妃热门人选,结果被这位安宁郡主截了胡,先前多少有些不服。现下,却是心思各异了。
    孟家的一双女儿相邻而坐,一个粉面桃腮、娇丽明媚,身着锦绣海棠红的襦裙,名为孟荼锦,也是席间话最多的姑娘之一;另一个清雅无尘,气若幽兰,身着雨过天青色襦裙并上月白色绣兰花的褙子,名为孟浮筠。两个人原本都是容貌绝丽之人,今日第一回 被艳压了。
    那孟荼锦低声对妹妹道:“看到没?这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妃。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痴心妄想。”语中尽是嘲讽。
    孟浮筠却只沉默不语,似没听到她的话。
    陆宁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心头只想苦笑。那位太子带给她的光环,实在是叫人消受不起。
    好在姑娘们说说笑笑,话题转到别处去了。又说到了前不久刚结束的殿试上。
    一个人道:“你们前几日可见着那状元郎游街了?那模样,当真是丰神俊朗,啧啧。”
    “温聆公子啊,大家都在说呢,说他人如其名,温雅如玉,清透如月。正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有人附和道。
    颜芊璎笑骂:“你平时里写诗也不比我好多少,怎么今日出口成章了?”
    那姑娘脸微微红了一下,辩道:“这都是别人说的,我只是转述嘛。”
    “听说他府里也是青州的书香门第,父亲虽然官品不高,却家风清明,难怪养得出这样优秀的状元郎来。”有人补充道。
    “他可是桃蹊书院出来的。桃蹊书院你们都知道吧?那可是天下第一书院!满朝清贵中有多少出自桃蹊书院的?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楚。”又有人道,“如今内阁的沈衡安大人,就是桃蹊书院的。”
    众人了悟,又说起这书院流传在民间的各种传说来。什么长乐山真乃仙山啦,山长真乃神人啦。
    陆宁听后有点想笑。事实上,也就是个日日念书上课的地方,哪里有这么玄乎。只是书院禁制素来严格,能进去的人少之又少,才使得传说这么离谱吧。
    孟荼锦笑道:“你们说了半日状元郎了,还有榜眼和探花呢?也说来听听。”
    “榜眼是南华书院的姚轸,探花也是桃蹊书院的,叫王鄞。”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陆宁自然早就知道了结果。虽然也为温兄和王鄞高兴,但还是有失望的——没有秦冕,也没有……李晞。
    所以冕哥哥是真的不愿意做官;李晞也真的再也不见了——仿佛世上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颜芊璎瞅着时辰差不多了,站起身笑眯眯道:“今日咱们的重头戏来了。”她拍了拍手,便有一列丫鬟鱼贯而入,每人端了一只红木托盘,托盘上摆了一只印有红梅的白瓷茶盅。
    丫鬟们将茶盅放到众姑娘面前,掀开茶盖。茶盅底部有细小的干梅花,将开水一烫,那梅花便舒展开来,仿佛在水中悠然绽放,鼻尖隐隐浮动着沁脾暗香。
    这就是汤绽梅。也正是绽梅宴这名儿的来缘。
    颜芊璎道:“去年你们几个跟我一起摘的梅花,可还记得?我当时就命人给梅花阉了蜂蜜,放到坛子藏了半年,如今算是还给你们了。你们尝尝味道好不好?”
    东西算不得多罕见复杂,但胜在是亲手所制。孟荼锦开心道:“阿璎,这茶实在不错,回头我带点儿回去给我爹喝,这是我采的梅花,他老人家喝了肯定开心。”
    孟大人□□茶,这是众所周知的。
    颜芊璎笑着应了,又看了眼坐在孟荼锦身边的姑娘,顺口道:“浮筠,你也带一些吧。到时候让你爹爹也一道尝尝。”
    陆宁早就发现桌案上自始至终唯一安静的姑娘,便是这孟浮筠。不止安静,神色也偶尔露出几分伤感来,与这宴会不大相称,似在神游天外,想着忧心之事。
    先前就听颜芊璎说过孟家的这对美貌的姐妹。这对双胞胎从性格到气质都南辕北辙,实在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