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投降,降卒多达六万,这一下可让宋国的君臣犯愁了。什么情况?粮食告罄了!
子干领兵突袭了齐军的大后方,截获的粮草带不走,被统统焚烧了。然后匡章又当机立断,烧了余粮;宋君偃更狠,直接把山阳城里囤积的军粮,还有老百姓的口粮,凡是能吃的东西都烧毁了。
加上宋齐两国又连连征战,消耗极大,齐国鞭长莫及,运不来粮秣,宋国也根本没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么多张嘴啊!
为了想办法应对缺粮的事情,宋君偃召集李敖、张烈、子干、子烈四人入沙丘宫议事。
“国库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无法养活这么多的人,本来供给三四万军队的口粮已经够呛的了,这一下又多了六万张嘴!臣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李敖是相国,不过他表示也无计可施啊。
当然了,李敖也是足智多谋的人,他谏言道:“君上可以向宋国各地的粮商购买米粟,也可以借支各豪族家里,公卿大夫们的家里应该囤积着不少的粮食。”
闻言,张烈反驳地道:“此举不妥。在战前国家已经向各地的粮商购买过米粟了,想必他们粮库里的米粟也不多了,即便购买回来,也只是杯水车薪,解一下燃眉之急而已,于事无补。”
“至于公卿大夫们的家里。哼,他们就算米粟堆积如山,烂在粮库里,只怕都不愿意借给国家的!若他们以此为要挟,阻挠变法,又当如何?难道君上还能将他们全部抄家了吗?”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宋君偃心里如此感慨着,没办法,宋国刚刚进行变法,奖励耕战,重农抑商,但是宋国的商贾众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所以宋国的耕地极多,却是许多没有被开发的,所以宋国每年囤积的米粟也只是足够大家生活而已。
至于对那些公卿大夫们抄家,呃,这个事情太极端了。子偃干不出来,因为他一旦做出了这种事情,宋国上上下下的官吏就会离心离德,他本人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天下人唾弃的。
杀鸡取卵,不可为之!
李敖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国师有何见解?”
“君上,臣以为……”张烈向着宋君偃一礼,旋即顿了一下,低着头道,“可以择出齐军当中的四万精壮,于一隐秘之处坑杀。”
“啪嗒”的一声,子偃的神色一阵的恍惚,连手掌都不自觉地拍到了桌案上都不自知。在场的李敖、子干和子烈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低着头的张烈,后背发凉,看着张烈的眼神好似吃人的魔鬼,让人不寒而栗!
子干的反应最为激烈,他当即指着张烈喝问道:“张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蛊惑君上犯此人神共愤之事!君上!请你赐死张烈,以儆效尤!”
张烈的这个谏言太离经叛道了,子干饱读诗书,也有上古先贤的风范,自然见不得这种事情了。李敖保留意见,没有说话。
“你们都退下吧。此事……改日再议。”宋君偃也颤巍巍地起身了。老实说,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坑杀这么多降卒的事情,他还干不出来。
敌我将士的性命,在他们这种上位者看来,只是一个数字,一个似乎微不足道的数字。但是子偃的灵魂来自后世,他还做不到如此藐视生命的事情,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君王,能干的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的,大概也只有越王无疆这厮了吧。
有良知的人,都无法漠视生命,草菅人命,纵然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君王,高高在上的君王,他们都很难有这个魄力,去做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张烈的谏言是没错的。杀死四万齐军降卒,还是其精壮的,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张嘴,凭着各地粮商的余粮,应该能暂缓一阵子,然后再跟楚国借粮就好了。
此时向别的国家借粮显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正因如此,宋国养不活六万的齐军降卒,所以必须要坑杀四万降卒,还给齐国两万老弱,这样还能进一步削弱齐国的国力呢。
四位大臣都离去了,不过张烈却上了子烈的马车。
“子烈,你真的是忠心于君上,忠心于宋国的吗?”
闻言,子烈拍着胸脯道:“那是当然了。国师,君上是我的堂兄,但是情同手足,我打小就很佩服君上!他力大无穷,勇武过人,而且还很照顾我,在很小的时候,我因为是庶出,没少挨主母的打骂,如果不是他护着的话,可能我们母子二人都活不到现在了!”
“很好。”张烈点了点头道,“那么,你想要帮助君上吗?”
“当然想了。君上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只要是有益于君上的事情,就是豁出这条命我都不在乎了!”
张烈道:“子烈将军,你们兄弟感情甚笃,君上又有恩于你。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瞒你说了!现在,君上正面临着两个抉择,一个是养活六万齐军降卒,一个是坑杀四万精壮降卒。君上很纠结,前者以宋国国库当前的粮食是万万养不起的,到时候,依着君上的性子,极有可能向公卿大夫们借粮,若是借不到米粟,君上必然大开杀戒,抄家灭族。”
“此举宋国必乱!虽然贵族们叛乱,可能颠覆不了君上的政权,但是必将动摇宋国的根基,内乱不断,届时,不仅变法的成果毁于一旦,官吏们离心离德去,而且君上还会因此遗臭万年!子烈将军,难道你想要看到君上遗臭万年,被列国鄙夷的样子吗?”
“唉!”子烈叹了口气道,“君上素有争霸之心,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做出如此残暴的事情,恐怕天下贤才也不会入宋了,何谈霸业?可是我知道君上的性子,他虽然为人有些刚愎自用,但绝不是那一种残暴无道的君主!让君上下令坑杀降卒,这太不现实了。”
“所以啊。”张烈说道,“我想请将军晚上,带着人马秘密处决那四万齐军降卒!你掌管着宿卫,在军中的威望也足够高,可以瞒住君上一时,也能将报信的人阻挡在沙丘宫之外!等到坑杀了齐军降卒,我张烈,自当向君上谢罪!以死谢罪于天下都无怨无悔。”
“国师言重了。”子烈扶着了张烈作揖的双臂,颇为感动,说道,“我是一个大老粗,只懂得冲锋陷阵,但是对于能帮到君上的事情,我就算是死也要办到的。那四万降卒我带人去坑杀,所有的罪责我也一力承担!”
“子烈将军……”
子烈咧嘴笑道:“我们宋国不缺少骁勇善战的猛将,却缺乏如国师这般足智多谋的王佐之才。死一个子烈不要紧,还有千千万万个子烈可以替代,但是国师你的这个位置却是不可替代的,君上需要你,我们宋国的崛起也离不开你!”
宋国面临的窘境跟当年长平之战后的秦国差不多,没有多余的粮草养活降卒了,将降卒释放回去也不现实,路上的粮草也不够,所以,坑杀,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这个事件将在一定的程度上改变宋君偃的心性,杀戒一旦开了,就像开了弓的利箭,无法回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