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轸,战国时期纵横家。
许多成语,从他而来,比如画蛇添足、卞庄刺虎。陈轸凭借口舌之利,为齐国击退楚国大军。甚至张仪要陷害他,都被他巧妙地运用讲故事的方式化解。即便是强大的秦王,也经常听他的主意,甚至还因此大败敌国。
武王伐纣,分封诸侯。找到了帝舜的后代妫满,封於陈。陈公妫满,谥曰胡,世称陈胡公满。
陈胡公满,祖上世居妫汭,因以为氏姓,姓妫氏。
陈国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但是他的分支却在后来为天下瞩目,那就是陈完。
陈厉公之子陈完,因为陈国的政治斗争,逃往齐国。齐桓公接纳他,用为工正。陈完去国,改姓田氏。其后代子孙田和取代姜氏,成为齐国的国君,历史上称之为“田氏代齐”。
陈国怎样?楚惠王北伐,杀陈湣公,灭陈。这一年,恰好孔子逝世。陈国灭亡,其公室子孙以国为姓,姓陈氏。陈轸就是其中之一。
陈轸的一生,大体上经历了齐、秦、楚三国的官场。
“哈哈哈哈,寡人说怎么今早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听,感情是有贵人要到来了!陈轸先生,寡人对你可是仰慕已久耶!”
陈轸刚刚持节,到的获水大营的寨门之外,便看到大门敞开着,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热情洋溢的英武男人,这个“寡人”的自称,此人应当就是宋国的国君,子偃了。
陈轸连忙谦虚地道:“君上谬赞了。外臣只是在稷下学宫略有薄名而已,又何曾闻达于诸侯呢?请君上不要让我羞煞旁人啦。”
陈轸这回答给戴偃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好给他继续戴高帽子了,于是宋君偃跟后世的基佬差不多的,满脸真情流露地抓着陈轸的手,挽着手,跟情侣一般,咳咳,这是这个时代礼遇贤才的一种表现。
“先生勿要谦逊了。先生还没用过午膳吧?走,寡人已经在大帐里安排了膳食!”
……
吃过午膳,由子烈与干骜两员大将作陪,戴偃又与陈轸互相吹捧了一番,做的滴水不漏的,就是没办法从中打探出什么对宋国有利的消息。
宋君偃也渐渐的失去了耐心,若不是他的身上有着现代人的灵魂,足够理智。依着过去的宋君偃在这里的话,早就跟楚霸王这暴脾气一样,掀桌子,开门见山地出声了。
陈轸这厮一直在客套着,戴偃自持身份不好发问,虽然早就知道了陈轸的来意,但是他率先开口可能会落于下风的,所以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子烈直截了当地问道。
“齐王让贵使到我宋国来,不知道有什么贵干呢?”总不是在这里扯淡的吧。子烈在心里腹诽着。
来了。
陈轸面不改色地道:“宋君,今我王有感于宋地战火连绵,而黔首饱受战乱之苦,不忍于此。遂派吾来与君上商议停战事宜,望君上体恤臣民,不要再让宋国的子民深受刀兵之荼毒了。”
陈轸的这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好似悲天悯人的样子,若是宋君偃置身事外,对这个事情一点都不知情的话,说不定还会被陈轸的话打动,真信了他的鬼话连篇了呢!
这特么脸皮真厚!不,应该是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齐国先挑起的战火,反过来又说是在劝他戴偃体恤自己的臣民,听他们齐国人的话,不要再打仗了,再打下去受伤的还是你们宋国的老百姓啊,何苦来哉?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依着戴偃的性子,早就照着陈轸的脸一板砖拍上去了,再不济也要吐他一脸口水啊!
睁眼说瞎话!
不要脸!
旁边的子烈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快要按耐不住了,但是被戴偃按住了大腿,不敢轻举妄动,戴偃还能沉的住气,说道:“既然齐王有心免除我宋国黔首的战乱之苦,自可退去兵马。寡人心向往之,乐意之至。”
闻言,陈轸微微笑道:“君上,看来你还不明白外臣的意思。我齐师入宋已经三四个月了,征战多时,消耗巨大,岂可无功而返?”
看陈轸的意思,便是齐军征伐宋国数月,其间折损的兵马,耗费的粮草,一干军需都是要让宋国来补偿的。
戴偃并没有按照陈轸的话语说下去,不然会中了套路,自食恶果的。宋君偃忽而道:“先生,不知道我们宋人打败仗了吗?”
“今我齐师都围了宋国的都城,君上看,你们宋人是胜是负?”
好嘛,丑恶嘴脸都露出来了!可恨,欺人太甚!戴偃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是我们宋人还没有完全战败不是吗?先生,寡人坦诚相待地跟你说了吧。只要我宋国还有一个臣民,有一支殷商血脉,那么宋国就不会灭亡,宋人也永远不会真正的被打败!”宋君偃霸气侧漏地沉声道。
这上位者的气势倒是让陈轸惊了一下,却转而平静地道:“这么说,君上是打算死战了?”
“这都要看你们齐人是怎么个意思了。”戴偃针锋相对,话语里都透着一股子的火药味。
“君上以为楚国人可靠吗?”陈轸话锋又是一转,将话题转到楚国人的身上,毕竟照着宋君偃的话说下去,这次的交涉都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而陈轸的这个话题,则敲击到了戴偃的软肋了。楚人是外人,不可轻信,楚国方圆数千里的疆土是怎么来的?当然是靠着巧取豪夺而来的,说不定宋国此次驱虎吞狼,赶走了齐国这头老虎,却来了楚国这头凶残而狡猾的野狼,到时候极有可能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的。
“我宋国已经与楚国结成了兄弟之盟,且寡人的夫人乃是楚王的妹妹,寡人与楚王有郎舅的关系,是以宋楚两国乃是姻亲。寡人绝不相信楚人会背信弃义,不帮助我们宋国反击你们齐军的。”
戴偃这话说得信誓旦旦的,但是他的心里也没底。虽然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上古先贤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年头的真正的君子还有多少呢,恐怕大部分的君子都是伪君子吧。
君王的话是金口玉言,是一言九鼎,其盟书却是可以随时撕毁的。只要利益足够了,只怕你让这些君王六亲不认都可以!
不然也不会发生,赵襄子骗杀姐夫代王,攻取代地的事情了。
整个战国时代,将背信弃义这一信条做到了极致的当属秦国。惠文王的时候张仪就以商於六百里作为诱饵,使楚怀王背盟,跟齐国断绝了外交关系,这也是赫赫有名的蓝田、丹阳之战的导火索!
到了后来,秦惠文王的儿子赢稷更是进一步“厚黑”了,将熊槐骗到武关会盟,直接扣押了楚王,楚王被软禁,秦人逼迫楚国割让城池,不得,终老死咸阳,客死他乡。
这些惨痛的例子告诉戴偃,在这个大争之世,什么狗屁倒灶事情都可能发生,姻亲算什么!?
“不知道宋君可曾听说过赵襄子杀其姐之夫代王的事情?”陈轸又问。
赵无恤(赵襄子)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穿着惨白的孝服,北登夏屋山,邀请自己的姐夫宴饮。却在宴会上,让化妆成庖厨的虎贲武士,举起沉重的铜枓狠狠砸下,将代王砸了个脑浆迸裂!
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以及随之而来的吞并战争。
在听闻夫君的死讯后,代王后季嬴是这样说的:
“因为弟弟而遗忘夫君,不仁;因为夫君的死而怨恨弟弟,不义。”
她的心情想必十分复杂,是应该为弟弟终于成为一位残酷冷血,却合格的赵氏宗主高兴呢?还是应该为脑浆四溅的夫君哀痛呢?
她伤心得呼天抢地,将头上的发笄磨尖,刺入自己修长细腻的脖颈,在山岗上绽放出朵朵血花。
后世称她为“摩笄夫人”。
“略有耳闻。”宋君偃点了点头,但是并不多说。
接着陈轸的话语就有了突破口了,言辞凿凿地道:“我听说赵襄子跟季嬴的关系很好。赵襄子是庶出,又有一半的戎狄血脉,所以得不到家族的更好的照顾,是季嬴一直在关怀着年幼的赵襄子!这种关系都能反目,可想而知,君上你刚刚跟楚国人缔结的所谓的一纸盟约还有姻亲,该是多么的耻辱,不堪一击也!”
闻言,戴偃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旁边的干骜和子烈都是大老粗,哦不,应该是有文化的武夫,毕竟都是贵族出身,但是术业有专攻,这两人擅于征战沙场,或许你让他们统兵打仗可以,也晓得排兵布阵,知道地理天气,可是论嘴皮子,他们连宋君偃都说不过,就只能在一侧干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君偃对于楚王实在没有半点的信心,要知道历史上熊槐可是为了商於六百里跟齐国撕破脸皮的,这足以说明,只要有了足够的利益,这位楚王不介意做出一些背信弃义的事情的。反正在这个战国时代,各国大多是朝秦暮楚的,无论强国还是弱国,都有当墙头草的习惯。
不待戴偃迟疑,陈轸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道:“君上可知,我王已经遣使去往郢都,现在应该进入了楚国的地界了。”
“什么!?”戴偃顿时大惊失色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糟糕,太恐怖了!如果真的跟陈轸说的一样,齐楚暗中苟合,向宋国施加压力的话,那么形势将会彻底的逆转,宋国就此灭亡也不是不可能啊。
过了一会儿,宋君偃镇定了下来,问道:“先生,说说齐王的条件吧。”
戴偃屈服了,形势比人强,他这是不得不屈服啊。
“我王想要淮北地或者山阳二百里。”陈轸开门见山地道。
“不可能!”戴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淮北地有彭城这些重镇,颇为富庶,失去了淮北地,我宋国可能连军队都养不起了。至于山阳二百里,就更不可能了!没了山阳一线的屏障,只要你们齐人渡过睢水,那么我宋国的都城商丘将袒露在你们齐人的兵锋之下了。先生,试问,连门都没有的房子,能住的安生吗?”
闻言,陈轸摇了摇头道:“山阳已经在我齐国手中了,君上割或者不割,干系都不大。我王只想名正言顺地得到山阳二百里而已,这是宣言,不是请求。”
霸道!**裸的霸道!
旁边的干骜和子烈快要按耐不住了,握着手里的剑柄,想要拔出来一剑杀死这个目中无人的陈轸。但是没有宋君偃的示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戴偃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过了半晌,才道:“若是将山阳二百里割让与齐国,是否你们齐人就会退兵了呢?”
“这是自然。”陈轸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如此。寡人可以接受齐王开出的割让山阳二百里的条件,不过,齐王必须要承认寡人的君位的合法性,而且将剔成君遣送回国。”
战国时代,别的国家是可以通过军事手段,或者政治施压干涉别国的内政的。此次齐国打的就是拨乱反正的旗号,宋君偃本来就是篡位的,得国不正。
正所谓,师出有名。有齐王的承认,日后齐国人也不能打着这种旗号为所欲为了。
“这个,外臣做不了主。既然君上有此诚意,我定当禀告我王以及朝堂诸君,且看如何取舍,可好?”
“大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