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既然崔定如此的不仁,自己又何必在他面前做正人君子?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什么秘密呢。
这样想着,又把笔记本抽出来,直接翻到夹笔的那页看了,先看到这样几行字:6月10号,广林,匡, 20万,副市长人选。12号,名宅,李,50万,博物馆工程。1八号,洛南区,黄,20万,接任区委书记……25号,省宏基,刘,100,接手白沙湖酒店……
崔晚庭意识到自己手中这个笔记本的分量,心猛地跳了起来,拿着笔记本的手止不住开始抖了起来。
他往前翻了一下,每页都记有类似的账单,金额难以估算。看字迹,并不是崔定的,应该是杨静的记账本。很有可能是崔定不在家的时候,她收下了钱,怕弄混或者怕把对方委托的事情忘掉,所以记录在了这个本子上。
这个流水账崔定肯定也过目了,因为大部分后面都用铅笔画着个小圆圈,大概是表明这个事情已经办妥,人钱两讫了。
崔晚庭把笔记本拿在手里,如捧着一颗冒着烟的定时炸弹。这时候传来了杨静送关门的声音,崔晚庭条件反射般地把笔记本塞进裤腰里,迅速抽了本书坐到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崔晚庭怀揣着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如揣着一颗打开保险的手雷,心跳的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脸上的表情极其不自然。他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看着书,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杨静推门进来,招呼他到厅里坐。崔晚庭答应着站起来,慌乱之中,腿碰到茶几上,把上面的花瓶碰倒了。赶紧伸手扶了起来,瓶子里的水已经流到了茶几上。
哎呀叫了一声,抽了纸去擦。一弯腰,怀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出来,就用左手捂了腹部,肚疼似的。
杨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放着吧晚庭,等会我收拾。
崔晚庭到厅坐下,保姆上来给他倒了水。毕竟心中有鬼,又没做过类似的勾当,他紧张的满脸通过红,端杯子的手不听使唤地抖,得了帕金森似的,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杨静和他说着话,崔晚庭竟然有些答非所问,说话也不怎么利索,并且目光躲闪,不敢和杨静对视。
说到底这人还是正派,为了安红铤而走险做了次小人,也实属被逼无奈,更没有这方面的心理素质。
杨静看他不太正常,盯着他问,你没事吧晚庭?
声音不大,却把崔晚庭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振,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我叔和你。
杨静把水果推到他面前说,都是一家人,有啥话尽管说,你叔他忙顾不上的话,还有我呢。
崔晚庭感激地说,谢谢婶婶,真没什么事。赶紧转移话题问,昊昊呢?
杨静说,下班就去广林了,他呀,可真是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崔晚庭笑笑说,昊昊好眼光,找了个好媳妇儿。
杨静一提起儿媳,就来了兴致,脸上的笑容层层叠叠。
崔晚庭和婶婶杨静坐着说了几句闲话,脑子里却紧张地盘算着自己如何脱身。此地不可久留,等会崔定回来,要是发现笔记本没了,自己准得露馅。那该是多么难堪的局面啊,他崔晚庭的好名声就彻底没了,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偷,鸡鸣狗盗的小人。
依崔定的火爆脾气,让他下跪,打他耳光的可能性也有。崔晚庭越想越紧张,越紧张越出汗,汗如雨下,屁股上扎了蒺藜似的坐不稳了。正想找个什么借口告辞,响起了敲门声。
糟了,崔定回来了!崔晚庭脑袋嗡的一声,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瞬间凝固了,身子不自觉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进来的却是青隆县县长尹红妹。尹红妹最近可谓是双喜临门,不但升了官,也有了身孕,小腹微微隆起,头发也剪短了,脸上的气色很好。
看来她是崔定家的常了,那神态一点都不觉得拘束。杨静亲热地叫了声是红妹啊,上去揽了她的腰把她揽进门,尹红妹甜甜地叫了声杨姨,恭维道,你越来越年轻啦。
两人胳膊挽着胳膊,母女俩似的。崔晚庭不怎么认识尹红妹,心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脱身,就说婶婶你们聊吧,我不等我叔了,本来也没事。
杨静挽留他说,晚庭你慌什么,再坐会吧,都是自己人。
尹红妹脑子好使的很,早已经听出了崔晚庭的身份,并且也风闻他和崔定争夺安红的传闻,大方地朝他伸出手说,这位就是安厦集团的崔总吧?
崔晚庭握了她柔软的手说,崔晚庭,崔晚庭。
尹红妹笑着说,久闻大名,没想到这么儒雅。我是青隆县尹红妹,欢迎崔总去我们那里投资。
崔晚庭心不在焉地说,好啊,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尹红妹说,保证你一看就不想走,我们青隆可是山好水好人好。
崔晚庭心思没在这上面,胡乱应付两句,急急的出了门。
逃也似的下了楼,刚出楼门,看到两束雪亮的车灯扫过来。担心是崔定回来了,闪身躲到一棵大杨树后面。汽车在楼门前停下,司机钻出来,拉开后门,个头高大的崔定从车里下来,大脑门很是醒目。他的脸红堂堂的,可能是喝了酒。司机帮他提了包,跟着他上楼了。
崔晚庭快步走到自己车旁上了车,慌慌张张地把车开出了桃李苑。
崔晚庭开车直接到了安红的住处,路上只顾胡思乱想,差点和前车追尾。
安红已经不在喜来登住了,而是在洛河公园里购买了一套别墅,环境非常幽静。
安红还没休息,一直等着崔晚庭的消息。看他脸色有些发红,猜测到情况不妙,陪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轻声说,晚庭,是不是你叔又厉害你了?我刚才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实在不行的话,我跟你去南方发展好了,省的在云湖忍气吞声。
崔晚庭却一把抓起她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说,安红,我们不用去南方了,以后云湖就是咱的天下,谁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安红还以为他被气急了说胡话,睁大眼睛看着他,又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说,不发烧啊,怎么说这样的话?
崔晚庭又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足蹈地吟诵道,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安红以为他精神真的出问题了,吓得坐远了些,说晚庭啊,算了算了,怪我给你的压力太大。我想好了,怎么活都是活,咱不争这一口气算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来来来,喝口水喝口水。
崔晚庭喝了口凉水,才平静下来,说,安红,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们的酒店马上就能开工,你的“凭澜园”马上就能解冻,你的工厂也马上就能生产了。
安红眨了眨眼睛,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难道,你叔他开恩了?
崔晚庭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不打算把偷笔记本的事情告诉安红。一来毕竟是他们家族内的事情,二来他也不想让安红低看自己,以为自己是个蝇营狗苟小人。
他也不打算拿这个手榴弹去做什么,尽管他知道只要把这颗手榴弹拉响,自己的亲叔崔定肯定得人仰马翻。他的想法是,只要崔定做出让步,不再为难他和安红就好了,权当自己没见过这个本子。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想法太简单,太天真了。
听安红这么问,崔晚庭就说,是的,我叔他开恩了。他说今后不再干涉咱们的事情,并且尽全力支持咱们的事业,还说他最近所做的,只是给咱们一个教训,故意让你我受些挫折,他还说,做人不能太一帆风顺。
安红激动地站了起来,叫道,太好了!晚庭你真棒!说着,伸手把他拉起来,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安红说,还是你说的对,人心都是肉长的,看来咱们真是误解崔书记了。
崔晚庭说是啊,毕竟他是我亲叔,血浓于水嘛。
说着这话,心里酸的不行。
安红心情太好了,说,晚庭,咱们喝一杯庆祝一下!
说着开了冰箱,拿出一杯红酒来,两人各倒了半杯,碰杯,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杯,崔晚庭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按了拒接键。
安红问,谁的电话啊?崔晚庭说,骚扰电话,不管它,来,咱来一杯。
又是喝完刚放下酒杯,电话又响了,崔晚庭干脆关了机。安红发现他关机的时候眼睛里射出的光挺可怕。
既然并不打算把这个笔记本捅出去,那就需要放个好地方。崔晚庭本来打算藏在车后备箱的备胎下面,想了想,不安全。他现在暂时在酒店住,酒店的房间更不安全。
仔细考虑了下,感觉还是放在安红这里最保险。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他把天花板的塑料板顶起一块,把笔记本放上去,又原样封好。这一切安红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