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9点,叶菡和程总驾车到了观音台。
江风早就接到叶菡的信息,所以此刻已经站在院墙外候着。院墙上爬满了田嫂种的丝瓜和梅豆,秧子早已经干枯,但仍然缀着几颗硕大的干丝瓜,让这座现代化的建筑多了几分田园风情。
冬日的阳光稍微有点刺眼,江风眯着眼睛看着这辆吉普车从白石桥上开过来,一直开到跟前停下,看着叶菡和蒙面下了车,快步迎了上去。
江风本以为这个程总是个大人物,有着一定的气派,开的肯定是保时捷英菲尼迪一类的豪车,却发现竟然是一辆普通的三菱吉普,挂的是省城牌照。
程总也没用司机,亲自驾车,并且车技好像也不是很高,在梁子家院子外的场坝上停车时,差点撞上一旁的健身器材。
程总很从容地从车上下来,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不露一丝真容。
叶菡同样是一身户外休闲打扮,帽子墨镜,脖子里是一条红白相间的围巾,看上去颇有些英姿飒爽。
叶菡一下车就惊呼道,哇,这地方真漂亮!小桥,流水,人家,简直是世外桃源啊!难怪江风你躲到这里修身养性,乐而忘返。
说着摘掉眼镜,笑盈盈地向蒙面介绍说,程总,这就是江风。
又对江风说,这是我朋友,程总。
说完又加了一句,他对冷空气过敏,不敢摘口罩。
程总笑呵呵地伸出手来和江风握了,说,小江,好啊,没打扰你吧?
程总个头不高,走路和站立的姿态都很稳重,说话语速虽然不是很快,但底气十足,虽然隔着口罩,但听上去还是很有分量。
江风第一眼看到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虽然看不清那两片墨镜后面隐藏的一双眼睛,但从他脖子里已经松弛的皮肤来看,应该是差不多六十岁的人了。心中暗暗疑惑,叶菡怎么会有岁数这么大的朋友?难道是忘年交?
心中虽然有疑问,当然不能说出来,还是很热情地和程总握手,说,程总您不要气,叶局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几天我一个人正呆的无聊,刚好有人来陪我说话,求之不得呢。
程总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无聊这情绪可要不得啊。有两句古诗说的好,六根清静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嘛!年轻人要耐得住摔打,经得起挫折,这样才能走的更远啊。
江风听程总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他是个有水平的人,马上就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又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在哪里听过,很熟悉,忍不住说,冒昧地问一句,程总您也是云湖人吧?这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总也没有摘掉墨镜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意思,呵呵笑着说,可能吧?世界本来就很小嘛,你说是不是小江同志?
江风还没来得及回答,叶菡抢着说,江风,这说明你和程总投缘,刚一见面就似曾相识。说着岔开话题,指着翠绿的清水河以及河边一幢幢白墙红顶的两层民居说,程总你看啊,这里的新农村建设的多漂亮!农民都住上别墅了,我这城里人都羡慕的很呢。
程总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边看边微微点头说,是啊,规划的很好,错落有致;设计的也很超前,美观又实用。
说完又转脸对江风说,小江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观音台应该是你们云湖新农村建设的第一个试点吧?
江风回答说,程总您说的没错,是第一个试点。当年建设的时候,得到了省里和市里在政策和资金方面的大力支持,走的也是合作开发的路子,所以比较高。
叶菡指着江风说,程总您不知道吧,这个新农村就是他负责建的。
程总说,好啊,这么说小江你是这里的功臣啊。
江风摆手说,不敢以功臣自居,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程总若有所思地说,新农村是很漂亮,但我们还应该清楚地看到,在农村还存在着相当比例的贫困户。城里人富起来不算富,只有我们广大农民兄弟富起来,才说明我们国家是真的是富裕了,小康了。
江风在电话里问过叶菡程总是什么人,叶菡说,是生意人,大老板,不过为人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本以为生意人是无利不起早,除了利益不关心时政的,现在听这个生意人好像对云湖的事情很了解,说的话也很有高度,心中暗暗吃惊。
从侧面悄悄观察他,见他脸上露出不多的皮肤虽然松弛有皱纹,但保养的很好,又细又有光泽,一双耳朵又大又垂,完全是一副官相。
正疑惑间,听得叶菡说,程总,不说这些话题了,现在是假期啊。我们今天是来游玩的,其它的事情不能操心。
程总好像忽然醒悟似的噢了一声,说哈哈,随便说说,随便说说。走吧,小江你带我们去参观下农家院。
江风早就和田嫂打过招呼,说是有贵到,田嫂把二楼的一个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茶具都摆好了,茶也泡好了,但程总不喝,说是没喝茶的习惯。
沐浴着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程总和江风谈起了如何打野猪,显得非常有兴趣。江风说,这个季节山上缺少吃的,野猪饿极了,大白天跑到村上来找吃的,胆大的很。上个月有户村民喂养的母猪半夜下了十几头猪仔,天亮了一看,傻眼了,这十几头小猪都是尖嘴短耳朵,身上还有棕色的斑点,明显是野猪下的种。
叶菡吐着舌头说,哇,这故事听起来够浪漫啊。惹得江风和程总都笑起来。
程总说,小江你说的这个事情,倒是给我们一种启发。这个地方野猪既然这么多,能不能发展下野猪经济,办个野猪养殖场?既可以卖生猪也可以搞野猪肉深加工,我看市场大的很。
江风说,我也有这个想法,昨天还在和村委委员们商量呢。那村民的十几头小野猪崽刚断奶就被人高价买去了,现在尝着了甜头,晚上猪圈都不关门了,就等着野猪上门呢。
叶菡摩拳擦掌地说,好啊,那我们等会上山,活捉头野猪回来,给村上人当种猪用!
程总笑着站起来说,走吧,咱们现在就上山,小江你做向导。
下楼到了院外,程总打开汽车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两米长的帆布袋子来,江风接过来,感觉挺沉,知道是猎枪了。也不说什么,在肩上背了,三个人从后村上了山。
冬日的深山里,百草枯黄,人迹稀少,显得有些萧条。叶菡走不惯山路,江风就挑那些稍微好走点的路来走,走出几百米后,进了一道洼,当地村民叫做狼洼,估计很久以前这里是狼的世界。
看看四周无人,程总让江风把帆布袋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两支油黑乌亮的雷鸣登双管猎枪,和两盒红色的子弹。那子弹大拇指粗细,却没有弹头,装的是散弹。
江风天生对枪有着特殊的嗜好,看到这些东西,爱不释手。程总拿起一支枪来,很熟练地装了两颗子弹,交给他说,小江你用这把。听小叶说,你很有狩猎经验,今天你是主角。
江风说,我看程总您对枪械也很熟悉啊。
程总把另外一支枪也装了子弹,挎在肩上说,我玩枪肯定比你多,但打野猪没你在行。等会还要跟你学习呢。
江风说,程总,我得先给你提个醒,真碰见了野猪,也不敢贸然开枪。打野猪得需要有弹头的子弹,口径越大越好,我们现在用的这种散弹不怎么管用。
说着,就把野猪如何在漆树上蹭痒,如何在沙地里打滚做铠甲的传说说了一遍,听得程总和叶菡啧啧称奇。程总说,那咱们这次就别冒险了,我听说野猪那家伙惹毛了是很可怕的。咱们就打些山鸡什么的练练手好了,下次来我带两支快枪。
江风听他这口气,好像他家里开着军火库似的,又疑心他是贩卖枪支的,不由得又打量了他一番,但程总的脸仍然被墨镜和口罩遮的严严实实的,不露一丝破绽。
心里犯了嘀咕:这人如此伪装自己,不会是个逃犯吧?又想到,叶菡是聪明人,怎么会和来路不正的人搅合在一起?不管怎么说,这人肯定有点来历。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不过这枪对付小点的野猪还是可以的,小猪皮没那么厚。
叶菡说,不准打小猪,小猪可爱。
程总哈哈笑着说,好啊,咱们听小叶的,小叶让打什么咱们打什么。
江风以前打猎用的都是自造的老土装,有这种好枪在手,手痒的很,一心想找个野兔或者野鸡什么的试试手,也好在叶菡面前露一手。哪料往洼里走了几里地,寻寻觅觅,连个野兔毛都没见着,好像这些小野兽都特意躲起来了似的。
个头肥大的斑鸠倒是不少,就在左右的岩石上咕咕地叫着,但叶菡不让打,说,打猎嘛,也不一定非得打到猎物,享受一下这个过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