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的江风在村部院子里走来走去,但这会的心情却是不怎么妙。仔细想了想,自己还得面对事实。雷黑子既然在选举之前赶回来了,那就得恢复他的候选人资格,至于梁子这次能不能胜出,只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唉声叹气了一番,闷闷不乐地上了床。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却尽做一些噩梦。梦到从后山下来一只黑熊,在村里到处伤人,自己拿了铁叉上去,也被黑熊咬了胳膊。醒过来,发现左胳膊被压在身下,已经麻木了。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了。起床喝了口水,刚想继续睡觉,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江风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手机半夜响铃,每次听到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也一样。看看号码,是个固定电话,好像有点熟悉。刚接通,里面就传出田嫂的哭喊声,说江书记,你快来吧,梁子被打了!
江风心里说声不好,胡乱穿上衣服,开车就往田嫂家跑。下车就看见她家的两扇大门倒在地上,情知道不妙,跑到院子里,被地上一个肉乎乎的东西绊了一跤。还以为是个人,爬起来一看,妈呀,原来是田嫂家那只看门的黑狗,满身都是血窟窿,已经一命呜呼了。
屋内的地上,梁子满脸是血地躺在田嫂怀里,只穿了个内裤,已经失去了知觉。田嫂一手抱着梁子,一手紧紧地按着他头上的伤口,那伤口还在往外冒血,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滴。田嫂由于过度紧张,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光着上身。看到江风赶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说江书记,快救救梁子吧,他快死了!
江风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呆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说田嫂,别顾着哭,赶快帮我把梁子弄到车上,我们快去医院!
田嫂止住哭,和江风一起把昏迷不醒的梁子抬到车后座上,田嫂也上了车,飞速往乡卫生院赶。
田嫂毕竟是女人家,看梁子身上软塌塌的毫无反应,以为他真死了,不住地嘤嘤地哭。江风给她宽心,说田嫂,放心吧,梁子命大着呢,死不了,只是暂时的昏厥,一会就能醒过来。田嫂这才稍稍舒了口气,讲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原来田嫂和梁子两个人,一个是空房寡妇,一个是青壮汉子,干柴烈火,黏糊的很,梁子经常在田嫂家过夜。今晚两人照例尽了鱼水之欢后,搂抱在一起进入了梦乡。梦地里听到家中的黑狗狂吠。仔细一听,大门外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咣当咣当几声,大门就被撞开了。
梁子警惕性高,蹭地跳下床,墙角捞起一把镰刀。黑狗见来了歹人,扑上去就咬,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黑狗呜呜惨叫几声,就闭了嘴。
紧接着,薄薄的屋门被一脚踹开,冲进来十几个杀气腾腾的家伙。梁子用身子护着田嫂,说你们今天谁敢上来我砍死谁!不料想对方竟然使用暗器,扑地扔过来一包白灰。梁子被迷了眼,失去了反抗能力,这些家伙一拥而上,梁子很快就倒在血泊里了。
田嫂讲完,狠狠地说,害梁子的这些人,肯定是雷黑子的人,为的就是阻止梁子竞选村长。唉,我早就劝梁子别掺乎这个事情,他就是不听,非要和雷黑子一争高下,这下可好,人都快被他打死了!
怀中的梁子忽然说,我还死不了呢,我要留着命和雷黑子拼到底。
田嫂一看梁子醒过来了,惊喜地叫了声梁子,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撇下我的。说着,喜极而泣,在梁子脸上亲的叭叭响。
江风把车内后视镜往上扳了扳,说田嫂,后挡风玻璃下面有我一件夹克,你先穿上。田嫂低头一看,自己还吊着两只大白兔,呀地叫了一声,羞红了脸,说梁子把我吓傻了,竟然忘记穿衣服,让江书记见笑了。说着,赶紧套上了江风的夹克。
梁子的伤情并不复杂,身上都是一些皮外伤,只是头顶被打了一个窟窿,颅骨凹陷,幸好没伤到脑组织,但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也合该他和田嫂有缘,他是ab型的血,田嫂也是。于是田嫂的血直接流进了梁子的血管内,两人输血时那场面,看的江风非常感动,唏嘘感叹了一番。又觉得梁子受这灾难,也可以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自己撺掇他去竞选这个村长,哪会有这飞来横祸?明知道这是雷黑子下的黑手,在心里恨他恨的要死,真想拿根钢丝套在他那油粗脖子上把他勒死!
第二天一大早,江风电话通知村选委会,推迟选举。哪料刚挂电话,雷黑子的电话就追来了。雷黑子对江风的态度发生了360的转变,再也不装作恭敬了,而是恶声恶气地说,江书记,你牛气的很啊,我雷黑子不在的时候你就提前选举,现在梁子不能参加了你就推迟,你什么意思?你这不是故意在叼我的凉菜吗?
江风听雷黑子说话这口气,气不打一处来,耐着性子说雷主任,什么时候选举,是选举委员会的事情,你操什么心?
雷黑子哼了一声,说江书记啊,你那点小聪明瞒不过我雷黑子。实话告诉你,你这几天做了什么,怎么耍阴谋诡计我都清清楚楚。这个帐今天先不说,咱留着以后慢慢算。今天我就想听你一句话,你要是有种,你要是个爷们,你就别推迟投票!
江风听雷黑子在电话里赤裸裸地威胁他,也被激怒了,提高声音说雷黑子,我也实话告诉你,你身上那些事我掌握的也清清楚楚,哪件都够判你几年的!你这次侥幸过关,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侥幸了,说不定我还得去监狱看你呢。你要是条汉子,你就冲着我来,不要去打击报复别人。我江风要是怕了你,我夹起尾巴滚回云湖,一辈子不再回槐河!
雷黑子在那边咬牙切齿地说,江书记,你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几个兄弟们有时候也不听我的,接下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没提醒你!
江风哈哈一阵冷笑,说,雷黑子,随你大小便,我江风的双手也不是端豆腐的!
说完,不等雷黑子再说什么,狠狠地挂了电话,坐在病床上生闷气。
梁子正在输液,说江书记,雷黑子威胁你了?
江风说,哼,匹夫之勇。
梁子说江书记这事你别操心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江风说梁子,你可千万别学雷黑子这么无法无天,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的。雷黑子认为我今天推迟投票,是在袒护你,所以没事找事。
梁子一听,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说江书记,咱不能让人说闲话,走,现在就回村,投票如期举行!
田嫂一把抱住梁子说梁子,你不要命了?梁子说,与其这么忍气吞声地活着,还要命有什么意思?我倒要看看他雷黑子到底能得几票!
江风劝他说梁子,别冲动,你养好伤再说,推迟选举的事情我已经交待过了。
梁子却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气概,说江书记,现在还不到八点,你通知他们还来得及,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放弃竞选资格!
梁子说着,起身就往外走。江风看梁子不像是一时冲动,一咬牙,说梁子兄弟,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硬气的汉子,走,咱回村参加竞选去!
竞选如期举行。江风开车带着梁子赶到村部的时候,参与投票的群众已经来的不少了,把村部的院子站满后,门外的大路上也聚集了不少。
梁子头缠纱布出现在会场,引起了一阵轰动,群众们小声地议论着,打听着,连傻子老憨都猜到是雷家人下的手。有人还说,看看,胳膊拧不过大腿吧?梁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还有人说,雷黑子有枪,没要他的命就够造化了。有人压低声音说别说了别说了,这会场里就有不少雷家的耳目,被他们听到咱都得死翘翘。
戏台上,一溜摆开几张桌子,腰里别着若基亚手机的李民生正在调试麦克风,在扑扑地朝着包着一块红布的话筒吹气,说喂喂,喂喂。一个崭新的木制大箱子被放到了戏台下面,那木箱上面开着一道缝,就是投票箱了。戏台的右侧,有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桌子,三面被钉上了木板。这是江风搞的创新,叫做填票台。选民们拿着空白的选票,走到这张桌子这里,秘密地填好后直接送进票箱,省的被人看到自己选的是谁。
戏台的左侧,是候选人席。西装革履神气活现的雷黑子和满头纱布的梁子端坐在那里。
上午九点,选举正式开始。江风坐在主席台正中央,拍了拍话筒,戏台旁边电线杆上的扩音喇叭就传出了扑扑的回声。他清了清嗓子,刚想宣布选举开始,听到有人叫道,高乡长来了!高乡长来了!
往台下一看,只见高洪在李老偏、史滴流等几个人的簇拥下,风度翩翩地走进了会场,边走边向选民热情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