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来接他们的水晶陪着宋湘郡和两个孩子先下楼上车,反而白悠然单独留了下来。
「有事吗?」
宋克棠奇怪的看着妹婿。
「大哥最近有惹到什么人吗?」
白悠然兄妹俩都有着极佳的警觉本能,再加上这些年来水晶办过太多跟帮派份子有关的案件,对这种气氛自然会非常敏感。
在宋克棠疑惑的眼神中白悠然继续解释道:「刚才我们在停车场发现有不明人士在靠近你的车子。」
「是吗?」宋克棠似乎不太意外听到这件事。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他是谁,有所行动也很正常。
知道白悠然不是可以轻易骗得过去的人,于是他找了个方向搪塞他道:「去年我在一个加油站目睹过一场械斗,当时我报了警,他们可能记下了我的车牌号。」
「你从来没说过。」
「怕爸妈担心。」
「可他们现在找来了。」家人还不是一样得担心。
「我会请大楼保全帮忙多加留意,」宋克棠安抚对方道:「也许只是想要泼漆什么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真想报復哪会等到现在。」
「我特地不让湘郡知道是不想她害怕,但大哥你也不能大意。」
宋克棠的反应让白悠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似乎在有意隐瞒什么,好在水晶已答应替他调查这件事,所以他也就不急着挑明心中的想法了。
「当然,我会注意的,放心。」
送走了白悠然,坐回沙发上的宋克棠陷入思考,他对自己的安危不是太在意,反而比较担心凝霜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她只简单交代了对方的一些基本背景,不愿细说更多的告诉他不会让那人伤害到他,让他别管。
可他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他毫无抵抗之力,全跑来想要保护他?
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前阵子宋克棠去参加高中同学会,见到许多当年从那所升学率数一数二的贵族私立学校一起毕业的老同学们。如今虽散落在世界各地做着各不相同的事业,但无一例外都是成功的,绝无听到谁正消沉落魄的可能。
光是比普通孩子家世好这一点他们就已佔尽了优势。没有三餐不继的烦恼,没有父母不和的困扰,别人课馀时间必须打工赚钱,他们却可以在名师指导下吸收更多的知识储备。每逢寒暑假还能走往全世界将那些书本上介绍的东西一一亲自感受。
这样被悉心栽培长大的孩子哪有不好的呢?天资再差也足够弥补了。所以在这个同温层里不可能会有没读过大学的人,不可能会有不懂外语的人,再加上大部分人一毕业便有父母事业可以继承,想要活得贫困潦倒反而是件困难到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们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社会精英,肩负着推动社会发展的重任,在各个领域发挥所长,再加一些慈善事业锦上添花,捐一些钱办一些拍卖会来彰显他们的悲天悯人。
聪明勤奋积极进取,品行端正又富有爱心,被精心设计围建出来的乌托邦将所有这些同类圈在一起,优越感十足的认定人世美好大于丑恶。
其实他们并没有多优秀,只是十足幸运罢了。
当他在设施完善宽敞明亮的欧式校园里和同学讨论着苏格拉底研究着牛顿伏特的时候,她只能用扒窃和抢夺解决着自己最基本的温饱。
当他在音乐厅聆听贝多芬在博物馆欣赏夏卡尔的时候,她只能为了保护自己弱小的身体而别无选择的向他人挥出拳头。
十五六岁时他便已在父母无微不至的精心呵护下规划好未来的方向,没有一步弯路需要多走。
而在同一时期,还比自己小两岁的她却孤独的挣扎在不知明天和死亡谁先来到的日子里,找不到半块栖息地可以休息,只得漫无目的的不停往前走。
明明是地图上小得只有一个点的地方,却共存着云泥之别的两个世界。
生命轨跡截然不同的他们如此意外的相遇了,那他是万万没有退怯放手的道理,即使代价是让他已安排好的一切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人人只知道他温驯保守,却没人看到他内心深处也有着叛逆因子。就像一颗深埋土中的火种,没有火引便不会燃烧,可一旦有,就可能形成熊熊烈焰。
凝霜不是影子,她是他的——
引子。
无意中将他平凡乏味的生命点燃,教他有幸领略异常炫目的人生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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