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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青 第77节
    天气预报说个变天,恐怕都得往世界末日了去猜测。
    “中医不行就换西医,总不能一直拖着。”他不再勉强她,而是去找其他能让她接受的法子。
    林琅想说,我看过的西医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但想了想,她还是没说。
    两个人就这么开着视频,相隔好几百公里,远程守着岁。
    以往还和徐初阳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先回去吃顿饭,然后赶在十二点前回来陪她。
    每次回来,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怕她担心,还是强撑着精神。
    林琅知道,他是被家里的事情闹得不开心。
    不过他从不主动说起这些,林琅便知趣不去问。
    他送她礼物,带她去河堤放烟花。
    然后两个人一起坐着,看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头顶炸开。
    她总是会许愿,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问她:“许了什么愿啊?”
    她摇头,不肯说。
    他就不继续问了。
    风雪很大,和今天一样大。
    近年来的北城,好像每年春节都会下雪。
    林琅看着手机屏幕里,裴清术的脸。
    他应该是用手拿着,也不知道怎么找角度,挺随意的低着头。
    屋内光线不算明亮,这样死亡的角度,他却完完全全抗住了。
    一张脸好看到找不出任何一个死角来。
    高挺的鼻梁,眼睛是内双,低着头时,隐约能看出一些折痕来,靠近眼尾处才逐渐上扬,如同一柄展开一半的折扇。
    察觉到她的专注,他便问她:“是在认真的看我,还是在认真玩手机?”
    林琅没说话,移开了视线。窗外已经开始放烟火了,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她翻转屏幕,也让他一起去看。
    裴清术看着被装进手机屏幕中的黑夜和烟花。
    对于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他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
    更想看的,还是林琅那张脸。
    但在林琅高兴问他“好看吗?”的时候,他还是点头:“好看。”
    那个跨年夜,便是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度过的。
    林琅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春晚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手机那端,裴清术坐在环境清幽的小房间里,一张藤椅一部手机便将这一整晚给打发过去。
    电视机里,主持人大声祝福新年快乐。
    林琅也看着屏幕,和裴清术说:“新年快乐。”
    他点头,压出几分笑:“新年快乐。”
    -
    初一初二都是走亲戚的日子,林琅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戚,但她也不知道人在哪,是谁。
    从来没走过的亲戚,四舍五入也可以当作是没有亲戚。
    于是这几天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的画画,以此来度过这热闹春节。
    裴蔺是在初三那天的早上来的,提着一大堆补品。
    一件黑色冲锋衣,还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刚从外面进来,周身凉气逼人。
    低着头将东西往地上堆,手指都被勒红了。
    整张脸被帽檐遮进阴影中,下颚线清晰深邃。
    林琅身上还穿着睡衣,才刚洗漱完,头发都没打理。
    “你怎么来了?”
    东西放下后他就开始找洗手间:“给您拜年,林老师新年好。”
    这年拜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嘴上说着新年好,却压根没看她一眼。
    找到洗手间后,就径直推门进去了。
    林琅给他倒了杯水,就搁茶几上放着。
    等他出来的时候,她打开冰箱,开始琢磨待会吃什么。
    裴蔺把帽子摘了,露出那头短寸来,比之前的还要短。
    林琅看见了,调侃他这是要出家当和尚了?
    他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翘起二郎腿,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茶几上的盘子里装了些瓜子水果,裴蔺拿了个沙糖桔开始剥。
    视线将这屋子扫视一圈,除了冷清就没有其他的词语来形容了。
    “你这年过的,挺寒碜。”
    “是吧。”林琅拿着水杯,“哪像大少爷您,春风得意马蹄疾。”
    裴蔺听出了她这话里的嘲讽,要放在平时,他怎么说也得还个嘴。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人家现在身后可是有大靠山的。
    剥了皮的砂糖橘被他一整个全扔进嘴里:“我爷爷病了,我哥改签了机票,估计还得在那边多待几天。所以他让我来看看你。”
    难怪他今天会突然造访。
    林琅看了眼角落的那堆补品,什么冬虫夏草、藏红花、海参、雪蛤之类的。
    在她连续拒绝了看中医和西医之后,他只能找其他法子。
    这种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林琅具体也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太玄乎了。
    徐初阳之前也表现得很爱她,他对她那样好,心里不还是装着别人。
    她又想起裴蔺之前的话。
    他们这样的家庭,忠诚不足以成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
    感情不是必需品,无非是乏累生活中的,一点消遣。
    林琅不得不承认,她没办法再像第一次爱人那样,全身心的将自己托付出去。
    畏惧和猜疑总能第一时间出现,浇灭她的所有热情。
    -
    裴蔺坐不住,才来了十多分钟就浑身难受,说大过年的总待在家里算什么事儿。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林琅不为所动,外面这么冷,比起出去受冻,她更愿意在家里待着。
    裴蔺哪里肯从她,干脆直接把他哥给搬了出去:“这次就是我哥让我过来陪你的,他怕你无聊。我要是不好好陪你不好交差啊。”
    林琅说不清是因为裴蔺这话有所动摇,还是因为这句话里的裴清术客串出场。
    总之,她居然妥协了。
    因为没满十八岁,考不了驾照,裴蔺出行专门带了个司机。
    挺普通的一辆黑色奔驰,司机坐在驾驶座等着。
    裴蔺似乎对于自己出门还得司机开车这事儿不太爽,所以关车门的动静有点大,侧过身子去系安全带,嘴里吊儿郎当一句:“怎么不顺便给我安个儿童座椅。”
    林琅在他旁边坐下:“安了你应该也坐不下。”
    裴蔺抬眸看她,突然乐了。
    头回觉得他哥其实还挺接地气的。
    从小裴蔺就一直仰望着他哥的背影,也不是没想过努力去接近他。
    可还是不得不承认,人和人是有区别的。
    他这辈子估计都赶不上他哥的十分之一。
    高高在上这四个字用在裴清术身上,仿佛是量身打造的一般。
    被供上神坛,本来就高不可攀。
    但是此刻,裴蔺突然觉得,他哥其实也是个俗人。
    甘为美色折下半寸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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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早点知道,裴蔺口中好玩的地方是酒吧,就算他搬出天王老子她也不会出来。
    装修风格挺简约,有点机械风元素。
    好几个卡座挨着,酒是一整排一整排的上。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碰上。
    端着酒杯和旁人讲话的周硗,正好看到林琅。
    眼睫微挑,饶有兴致的放下酒杯,指间夹着的那根还没来得及点燃的烟被他顺势卡在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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