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怔,“胡闹。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您抱抱我,我就不难过了。”江笙将他说出口的拒绝下意识屏蔽,舍去了那不值一提的矜持,她只是想让他抱抱自己。
江笙心一横,手揽上他的肩,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胸前。
怀里的姑娘刚还有些抖,渐渐的,呼吸平静下来。
霍宴执的手,慢慢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车厢内的气氛,总算是好些了,郑荣那一直不安的心,也总算踏实下来。
江笙停了片刻,从他的怀里出来,眼里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您别担心,我没事了。这些对我来说,不过小事一桩,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霍宴执怀里乍然一空,他短暂的适应了下,淡笑道:“是,我今儿也是来兑现承诺的,可没工夫管你是不是委屈了。”霍宴执抬手捏了下她的脸,“不是说让我来接你下晚自习然后要去吃宵夜吗?。”
江笙想到这个,觉得有些遗憾。自己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得来的一次机会,全被那家伙搅黄了。霍宴执下次再有空闲,还不要何年何月。
她恹恹道:“我本来想和您去个地方,没想到被江筑给破坏了。”
“现在去晚了吗?”霍宴执来都来了,若是没有完成她的愿望,恐怕心里也过意不去。
江笙听他还有兴致,连忙摇头,“不晚,那里是条小吃街,以前我常和爸爸一起去的。”
霍宴执点了点头,“郑荣,按照笙笙说的地址开吧。”
第26章
江笙想和霍宴执一起的去的, 是一条夜市街,这个时间,依旧人来人往的, 颇有人间烟火气。
他们二人踏入这条街的瞬间, 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霍宴执, 自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属性, 路过的人都自动为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来。
“您确实不适合下凡,太影响人们的正常劳作了。”刚过完年不久, 这条街上还保留着年节的装饰, 一排排红灯笼随着风摇摇晃晃的。江笙踮着脚,去够那挂着的灯笼穗,可总还有一段距离,让她难以企及。
霍宴执手抄在大衣口袋里, 目光随着她,眼前的这小小年纪的人,却总是经历大起大落,习惯成自然了, 也会尽快收拾好自己的伤口,转过眼来, 便又是这副看似没心没肺的模样。
“以前常来?”男人看她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江笙眼睛里泛着亮盈盈的光,在夜里, 像明珠似的, 闻言点了点头, 又回到他的身边, 乖巧回答:“这条街您不知道吗?好些年头了。这是我父母年轻时常来的。”
“那意义倒是不同。”
江笙是有些想他们了, 而且, 也觉得这条街寓意好,爸爸妈妈就是在这里定情的。她也想着,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从街头走到巷尾。
沿着街边慢慢挪着步子,一阵甜甜的烤红薯味道正越来越近,江笙吸了吸鼻子,咬着嘴唇看向霍宴执。
她一脸馋猫样,霍宴执瞧着忍俊不禁,还要故意逗逗她。
“这么瞧我做什么?”
江笙小脸上漾起些更甜牙齿的笑容,“我想吃烤红薯。”
“去吧。”霍宴执今晚尤其好说话,要是平时,肯定不许她乱吃东西,尤其还是这么个时间。
江笙挑了个小巧的,裹着纸,捧在手里,被蒸腾的热气烤的手都暖了些。
她捏了一小口,递到霍宴执面前,男人长得高,她不得不举着手,“您尝尝,真的香。”
霍宴执垂眸,小姑娘一脸期盼的模样,他不忍拂了她的兴,弯下腰,就着她的手,浅浅的尝了下。
入口是软糯的绵柔感,齿间顿时被这温暖的甜意所覆盖。
“好吃吗?”
“还不错。”
“真的啊。”江笙急于去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没多想,就把刚刚喂过他的那块儿烤红薯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霍宴执眼睛眯了下,随即便若无其事的恢复了原样。
他和江笙并排走着,时不时注意着她不被旁人碰到,将身侧靠里的位置给她让了出来,这么走了一会儿,快到街尾的时候,霍宴执忽然开口问道:“笙笙,有没有想过大学的事情。”
江笙动作一顿,忽然就觉得手里的烤红薯一点也不甜了。
“想过了。我家里得照顾着,不能远走。我想留在京都。”
“留在京都。”霍宴执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可,那就等本科毕业,再去深造,只是费些时间。至于家里,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照顾着,等你回来亲自接手。”
他怎么总想着把自己送走呢。
“毕业我也不去别的地方,我就留在京都,哪里也不会去的。”江笙语气里带着些小情绪。
霍宴执听的出来,偏头看了一眼她此刻的模样,“你长大了,如今也算是个成年人,做事情要心里有数。”
一向对她纵容的男人,头一回说了这般语气的话,对江笙而言,也算是很重的言语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国外?京大的商科就很有名气。”江笙的声音忽然升高了些,她在用这样的方式去反驳他的决定。
霍宴执也不恼,只是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去国外,并不是因为国内不好,我希望你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局限于眼下这片刻,即便不出国,将来也要交流到别的城市去。”
这是第一次,他把自己的想法真真切切的转述给江笙听了。高考在即,她想选择本地学校的原因,除了商科的优异,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不想离开霍宴执。
但现在,对方似乎对她没有一丝舍不得,他考虑的,只是想她赶紧变得优秀,变得有能力,然后可以脱离他的保护,自己撑起那片沉重的天地。
不得否认,霍宴执的提议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去国外,还是离开京都,都是一次人生的历练和眼界的开阔。
“我不想走。”江笙坚持。
“嗯?”
“我说我不想走。”
红灯笼晕染的微光下,江笙垂手站着,那表情里看的出笃定和不妥协。
霍宴执在这个问题上,从来没有想过和她做商量,“这是命令。是你必须去承担的使命。”
他将这件事情上升为命令,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容反抗起来。霍宴执对她的恩情,让江笙失去了抗拒命令的权利。在这种关系里,她永远没有办法真的站在他的对面。
僵持中,霍宴执怕自己逼的太紧,松了松态度,“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考虑,别拿任何事情去阻挡自己的前途。”
江笙再反抗,恐怕自己那些藏着的心意就要被他挖出来了。
“我会考虑的。”她语气里透着化不开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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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日子,并没有任何新意可言,每天都在紧张忙碌的复习中度过,崇德中学十分看重成绩,尤其是江笙所在的预科班,里面有不少好的苗子,学校来年的声誉,可就指着他们了。
苏老师半路任命,压力也是很大,所以对学生们的要求和希冀就更高,导致班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江笙自从上次和霍宴执谈过考学方向后,便没再提起过这个话题,只是一头栽进复习中,变得有些沉默。
霍宴执不能说完全不懂她的小脾气,但在这件事情上,很难得的,没有妥协的意思。
即便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微妙的改变,他也没有疏忽了她的一日三餐,早就吩咐了营养师,在这几个月时间里,好好照顾她的饮食,能把身体调理好,也是临场好好发挥的重要因素。
这么僵持着,转眼便临近六月。
这天早上,江笙套着学校的校服,上面一件半袖白色衬衣,下配格裙,领口系了个同色系的领结,两条又长又直的腿雪白,整个人透着朝阳的生气。
她下楼来到餐厅,叼了个奶酪包便着急出门,和霍宴执简单打了招呼,转头便要离开。
男人出声叫住她:“笙笙,父母忌日怎么打算的?”
江笙拿下嘴里的面包,“我想着去看看他们。”
“好,我知道了,去上学吧。”
江笙小小的哼了声。出门,坐上车,往学校去了。
自从上次晚自习事件后,霍宴执就给她安排了专门的司机和保镖,平日接送上下学,假日里有事外出的话也需陪同。
安全性倒是提高了,就是这自由可就真的没有了。
到了学校,她刚下车,就看到宋遇白等在校门口,斜靠在树边,长腿远远的伸着。
见了江笙,扬手打招呼。
等她走近,宋遇白并到江笙身边:“保镖还跟着呢?”
江笙点头,“江筝一天不恢复,我就是他们家的眼中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自从上次之后,江筝就休学了,据孟欣蕊说,她总是疑神疑鬼的,被确诊精神异常了。
宋遇白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言说,毕竟,这一圈相关者,都是在互相纠缠中挺过来的。
只能说,她自己种下了这些因,却没有接受结果的勇气。
“今天要模拟填报志愿了。”宋遇白等了半天,终是想起来正事还没问,“你打算去哪里?”
怎么谁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我还没想好。”江笙的语气里带着些不耐,“这只不过是模拟填报,怎么写都行。”
宋遇白扯住她的胳膊,“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糊涂,看不出来我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
“你自己的人生,跟着我干什么?”
这个问题,对宋遇白来说,一点也不难回答。
“是我的人生,但也没有人规定,我的人生不能把你纳进规划啊,你和我的发展不冲突。”
江笙认真听了他的话,眉头轻蹙,“我要是出国呢?”
“这有什么,上天入地,我都跟。”
他的豪言壮语伴着铃声一齐响了起来,江笙反而不着急往教室里走了,她很想弄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有这样孤注一掷不计后果的勇气。
两个人,站在在树荫下,斑驳的阳光露下来,江笙仰头看他半晌,终是垂了眸子。
她拉了下书包带子,转身往教室方向走,“我想考京大商科,有兴趣就跟吧。”
宋遇白莞尔,落后江笙几步,才抬步跟上。
就在刚刚,江笙困扰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在宋遇白的身上得到了启发,她怕什么呢,何必为此纠结,无论去哪里都好,但要先把霍宴执拿下。
说她天真也好,说她不知好歹也罢,霍宴执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没什么。
固有的观念总得有一个人去打破,既然他没那心思,自己就想方设法的去让他生出这些心思。
喜欢他,承认就好了。
追他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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