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抬头,看见还扔在浴室门口洗衣机上的那堆衣服,早上洗脸的时候溅湿了,上面满是他哥哥身上的味道,祁念嗓子顿时有点痒,迅速低头蹲地上,动作放缓了十倍的系鞋带。
要是没有昨晚那通电话,他应该已经被顾飒明......
早知道就应该早点问清楚,也不至于弄到那么晚才真相大白......
可其实还好,比较难受的好像并不是他来着......
祁念拿曲起的膝盖压一压脸颊,稳下不镇静的心绪,心中有鬼地站起身,挺直腰,换个思路想想,又偷摸着高兴起来。
好歹......管他顾飒明衣服再多,反正这留下了就是证据,等祁念晚上回来手洗的手洗,送店干洗的送店,怎么着也得有下次的往来,顾飒明还得来他这儿。
刚把门推开,正碰上隔壁邻居,大爷穿得挺厚,一手拉着个小车,一手转着三颗核桃悠哉地等电梯,听见响动转脸看了过来。
祁念这段时间跟这位大爷碰见过许多次,互相微微笑了一下算打招呼。他转身掏出钥匙,拧着门锁,顾飒明也转身,插兜站一旁看着他锁门。
“好了。”祁念被盯得心猿意马,仰脸小声说,锁好门也要跟他报备似的。
窗口照进来的光铺满过道,白色瓷砖上映着光影,把这个通透净亮又时时带着羞赧的人打上光,就摆在眼前,敞亮地站在眼前,竟有种不敢触碰的心情油然而生,顾飒明伸手,捋祁念脑后翘起来的一撮头发,不早不晚电梯到了,他转而将手搭在祁念背上,一齐走进电梯。
大爷见此把自己买菜的小车往旁边挪两寸,慈眉善目的,头回好奇般开口:“家里人啊?”
祁念被顾飒明揽着,半秒后才反应过来,竟有些脸红和紧张,他点头嗯了一声。
“因为以前只看见你一个人进出,住在对面安安静静的,看着也乖,跟我屋里孙女一个年纪嘞,”电梯在三楼停下,有人进来,大爷笑着解释,“在你之前租那房子的是个搞播音的还是什么,天天半夜还在扯起嗓子唱歌,反应没用,打了几次110才搬走了。”
肩膀上的手指颇有意味地敲了敲,当着顾飒明的面,祁念被夸得更不好意思,只能腼腆地说:“您以后都可以放心。”
“放心放心。”大爷笑笑,看着小年轻觉得有趣亲切,手一挥,又转核桃去了。
从单元楼出来,夹道绿化灌木丛种的是杜鹃,今年回温快,有些花苞已经先娇滴滴地开了,虽然比不上曾经别墅花园里的那些,但依然是只有回了云城才能见到的景色。
走到车前,大概这是昨晚顾飒明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能想到的最普通又乐意开的一辆,看上去确实质朴不少。
俩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祁念坐上副驾驶,小心地瞅顾飒明,默默拿手机导航自己的公司地址。
顾飒明探身过去帮他系安全带。
“这只手,”互看一眼,顾飒明拉起他的左手,让安全带绕过去,突然停下来,笑说,“以前还跟我哭,‘没什么没人喜欢我’,‘谁都不喜欢我’,现在不一样了,谁都喜欢我们念念,遇人就笑,”他煞有介事地喟叹,“没赶上好时候。”
祁念蹙着眉,反应很快地脱口而出道:“哪有!”
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他不稳重地一把揪住顾飒明的衣袖,异常认真地想着要如何解释,半晌后说道:“不是,他们喜欢的只是现在的我,他们不喜欢真正的祁念。”
祁念稍微松手,怕抓皱了顾飒明的衣服,喃喃低语:“所以以前没人喜欢我,正常人......他们都不会喜欢的,你也是,但也只有你不一样,只有你.....”
顾飒明让他抓着,心从始至终都软,却就是想听:“好好说。”
祁念往前挪,抱住顾飒明紧实的胳膊,低下头,磕磕巴巴说的却都是好话:“只有你对我那么好,一开始的时候你明明讨厌我,却还是去找我了,没有丢下我......后来还、还......”
他抬起眼,沤在胸口的酸涩蔓延,他很慢地说:“我以前不会笑,但只想对你笑,现在也是。这跟那些‘喜欢’都不一样。”
顾飒明倾着上身,和他离得很近,俯视过去能看见祁念头顶的发旋,沾了些眼泪的睫毛,还有微撅的抹了蜜似的嘴。
他的弟弟越来越不管不顾,只要哥哥像是不高兴了,就上赶着剖白、讨好,极好利用。
“嗯,不一样,”他温声说,“怎么不一样?”
祁念退开点距离,看他,踌躇一会儿,小声道:“你再、再叫一声那个。”
不得不说,再换个人来见了,如今的祁念很少有特别尖锐的时候,但在外冰山还是冰山,只在顾飒明面前话多些,国外耳濡目染来的风情全发挥了出来,还真像是被他养在身边的不好惹的小东西,恃宠而娇。
可荒唐的是,哪有才跟了一天不到就这么乖的宝贝啊。
顾飒明清楚他想听什么,便低声道:“念念。”
明明等的就是这个,祁念耳朵一激灵,本就潮湿的眼眶少有地快要控制不住眼泪。他捏紧放在裤子边的手,好半天,终于仰脸往顾飒明嘴唇上盖了个章,又移到下巴,撤回前舔了舔,在那留了一小片湿漉漉的光亮。他用行动说明着他们“怎么不一样”。
所有错失掉的岁月是多么珍贵,却只能从今天的祁念身上寻一点虚空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