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祁念收回目光,垂了垂眼睫,静默地转身——终是觉得毫无意义还有些可笑,没有进去。
祁念孑然一身地晃悠在灯红酒绿的路上。
他打算回去了,却不想打车,按着手机地图上的导航,想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去。
地图显示只需穿过眼前这条更为拥挤的石板路的街巷便能到达目的地,祁念拐了个弯,稍显茫然地往里望了望,才慢悠悠走进去。
巷子两旁商铺林立,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里面还有几家装修颇为古色古香的清吧,伴随着琴弦拨动,里面的人多是唱着或深情或轻快的情歌。歌声从那些木质的窗户里传出来。
祁念已经经过了两家这样的清吧,原本只是随便偏头看看,就在他又一次无聊地张望了一下时,却骤然稍微睁了睁眼,不曾改变速度的步伐很慢地停顿下来。
半晌之后,祁念将手重新揣进外套口袋,迟缓地改变方向,走进了这家酒吧。
酒吧里生意不错,三三两两的人们的坐在桌前,喝酒、听歌、聊天,有的惬意,有的高兴,也有的苦闷......氛围似乎并不受外面影响,连空气都流淌得慢了。
祁念找了个角落处的单人座落座,立即有服务生走来递上单子,低声地问要点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对方便也微笑着点头,随后走了。
台上抱着把吉他在唱歌的人凑在麦克风前,只有头顶照下一束浅光,他的五官都隐没在阴影里,从台下看过去并不清晰。
低吟的歌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与清吧里的基调十分贴合。
但对唱歌的人而言,说白了这就是个拿来赚钱的活儿,还赚得并不容易,大多时候是无关什么风月浪漫的。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为了爱情我也背叛了所有,
如果你想离开我,就别再畏畏缩缩。”
这声音很好听,似乎唱得随意又轻松,就着昏暗的灯光却也染上颗粒质感的隐晦的悲伤。祁念将手机扣在桌上,直视过去。
祁念盯着那处看不真切的地方,缓缓吐了口气,脑海里开始除了歌声,还回响起许许多多的声音。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那人边唱边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的,与悲情曲调不同的是脸上表情。
祁念还记得那天晚上,对离别感到生疏的他被如何开导、抚慰。他早已能坦然且老练地面对时刻处在似梦非梦情形里的自己,在一句“允许你以后每天都梦见我”的甜蜜重影里,分清现实。
“或许会好好的活,或许会消失无踪,
你在乎什么。”
台上的人唱完,低下了头,他刘海剪得很短,露出干净的眉目。用右手最后拨了几下琴弦,那人利落地下了台,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落下的深色帘帐里,只留下旁边墙上贴着的“闲人勿入”四个字。
祁念怔然间,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祁念转头,是刚刚那位服务生。
“这是有人请您喝的果茶,”服务生从托盘里上了东西,补充道,“是热的。”他离开前还是那套微笑加点头,不过特地抬眼留意了祁念一眼。
果茶被喝了一半,坐在角落里的人已经起身,往门口的方向离去。
徐砾重新回到台上,他边调了调椅子的位置,边将目光收了回来。
“喂,东西我已经给你送了,刚走,”服务生端着杯子回来,经过时朝徐砾挑眉道,“你朋友啊?少见啊——”
“谢了,晚上下班请你宵夜。”
“谢谢徐哥,嘿嘿。”
他犹豫了一瞬,又意味深长地说:“对了,那个迷彩服又来了,就是每次都不进来,只在旁边死胡同的侧窗口看着,可吓了我一跳!”
徐砾面无表情地朝他睨一眼,并不理会,转头跟底下的客人熟络说笑几番,毫无异样地开始继续唱歌。
第七十一章 (下)
除了那壶飘着玫瑰香味的热气氤氲的枣茶,祁念今天这一趟可以权当眼神出了岔子,看见一个与故人相仿的驻唱歌手,就鬼使神差地走进那间酒吧,白听了半首不知道叫什么的歌,还顺便发了一阵呆。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真正打上一个照面。
谁知道那到底是谁呢?
可在祁念反常地改变方向、迈出步子的第一瞬,他就确定了那个人一定是徐砾。
若说十六岁的时候,祁念连天地方圆究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需要摆出尖锐的面孔,强装镇定地维持体面,那时候就只有徐砾愿意和他做朋友。而这些年他豁出所有换来普世认知下的自由,不用受金钱、人情束缚,似乎运气也不差,他收到越来越多的善意,可以和越来越多的人保持在融洽的关系里。
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哪哪儿都不一样。
在祁念狭隘的认知里,他只有过徐砾一个朋友。
祁念这晚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一面拿毛巾擦着一面到客厅的餐桌边,端起温水喝了一大口。
今天聚餐点的菜品油盐太重,凭那半壶清茶,还有这会儿漱了口留下的薄荷味儿,他依然觉得嘴里干巴巴的,口渴得不行。
玻璃水杯被放回桌上,磕出一声轻响。
祁念灵魂出窍地继续擦头,动作停下后也站在原地,没了去处一般,浑然不觉水珠掉在背上,丝丝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