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过去,祁念早已变成了似乎一个人也能过得不错的成年人,他不用依附于杳无音信的哥哥和不愿再依附的父亲,可以独自解决温饱、学业和生活,沉默但适应地存在于这个冷冰冰的大千世界里。
而时至今日,发生在温哥华的很多事情的具体情形,对祁念来说已经模糊混沌。
再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顾飒明,谁都以为他和顾飒明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与关系了。他自己有时候也这么以为过。
但这是一个骗局,一个活生生将事实变得扭曲和狰狞的骗局,祁念时时刻刻明了。
从云江路口打车,穿梭过大年夜的万家灯火,祁念在一处居民楼小区外停下,付完钱后沿着小路往里走。
他租住的房子两室一厅,装修齐全,小区物业服务中等,胜在离刚就职公司的距离不远。
祁念进门后摸黑打开客厅的灯,径直去了卫生间的洗漱台前,拧开热水洗了把脸后,抬眼看镜子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僵硬。他至今还没有习惯云城的天气,总是觉得冷,阔别六年后,竟不像是个在云城长大的人了。
最终祁念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也不开灯,启动空调后顺便打开了电视。
他裹着毛毯,双腿蜷缩起来,下巴搁在膝盖上,一下下摁着手里的遥控。
电视声音被开得很小,显得沉浸在黑暗里的整间屋子更安静了。他兴致缺缺地盯着不断跳动的屏幕,却又像在认真看着。
屏幕里播放着不一样的烟花燃放画面,同样的是在庆贺佳节,为了辞旧迎新。
祁念看了一会儿觉得双眼干涩模糊,翻了个身将头埋进彻底的黑暗里。
时间能篡改很多东西,和顾飒明分别的这几年,明白与顾飒明有生之年遥遥无期的这几年,祁念居然记得不大清楚。然而,无论他是把高中那两年铭刻于心,还是把余下冗长的片段遗忘无几,最终都落得式微。时间滚滚向前,一切都通通没有分别地离他而去。
可哪怕下一秒就生命终止,祁念也觉得他的记忆也不是那么乏善可陈,他可以死去,但他心里的哥哥不可以。
说这是苟延残喘也好,作茧自缚也罢。
祁念无坚不摧地“好好长大”,仅仅因为结束的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
祁念闭着眼睛,把回溯过无数遍的怕会忘了的旧事重现于脑海。
——他总是在一些自认为特殊的日子,幻想垂涎一些不着边际的美梦。
每一次都会落空,却总有下一次。
他窝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影影绰绰地颤抖,难以抑制地做回了那个懦弱又无助的孩子。
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祁念知道,这个孩子哭得好凶,抽噎却无声地永远等在原地,在绝望里仰着天真而期待的脸庞。
钻心入骨的想念是不能仅靠单方面强求而存在的不是吗?
那么,顾飒明,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来看看好好长大了的我啊。
“哥......”祁念半梦半醒地呢喃,眼角浸润得潮湿,“我不怕啊。”
彻底入睡前,他低低地说:“你要想我。”
作者有话说:
此文之后是缘更状态,因为仅靠写文既找不到好工作也考不上研,迫于生活对我下了毒手了,不得不缘更。感谢打赏和评论的各位,骨科题材现在就是为爱发电,断更后看的人本就不多,能有今天下卷的出现并不容易......但我知道写得很烂更得很慢,别多说了。之后没办法只能缘更,非常抱歉。每个人最终请把宗旨定在“我开心就好”就好了吧,但也不用惹我不开心,我比谁都被动。以及中秋快乐。btw↑今天的重点还是破镜开始圆了,祁念回国了好不好!!
第七十章 (下)
翌日清晨,新年伊始,浅黄色的阳光穿过窗帘没被拉紧的窗户,铺满了整个客厅。
祁念昨晚直接那么躺着就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好,这会儿他面朝沙发的靠背,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眯了眯。
电视机一夜未关,正在重播着昨晚的春节联欢晚会,祁念扯开自己身上的毛毯,翻了个身,牵扯到脖子顿感酸痛,缓慢地支着胳膊坐了起来。
他半耷拉着眼睛,怔然看着远处地板上反光的地方,休息片刻后,弯腰从地毯上捡起电视机的遥控,朝前摁了两下,便起身往卫生间去了。
漫漫长夜里的情绪崩溃总存在得并不长,无论狭路相逢多少次,都要强行且尽快地绕过去,这样才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祁念洗漱后,回主卧换了便服,从大衣口袋里找出手机。他昨天睡得太早,也没有守岁,此时一看通知栏上全是未回复的消息,还有阿姨打来的几个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昨晚十一点多。
他第一下就回拨了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光听声音仿佛就能看见对方脸上慈祥的笑容:“喂,小念,怎么起得这么早?我看看......三点半了,才早上六点呐?”
“不早,七点多了,我昨天睡得早,”祁念解释道,也笑了笑,“阿姨,新年快乐。”
“欸,新年快乐,没事就好,阿姨给你发的红包等会快去收了啊......”
祁念顺着她的意思说好,他将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桌上,转头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撕开封口,倒进玻璃杯里。
阿姨说着说着就唠叨起来:“那在国内还习惯吗?现在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吧,工作呢,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