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萦绕着的清幽雅香很是沁人,若不有心仔细去闻还会闻不到。
祁念开口前闻到了,他问:“妈妈知道昨天的事吗?”问得很平淡,差一点让人听不出这又是一句威胁挑衅的话。
顾飒明动了动眼皮,突然觉得好笑起来,边笑边慢悠悠地答非所问:“祁念,不用勉强你自己。为什么那么叫我?”
“你不喜欢吗?”祁念问得认真。
顾飒明闻言颇具深意地盯着他,只说:“你昨天看见飒清了,还有我妈。”
“嗯。”祁念迎上他的陈述句,声音从鼻腔发出来。
“你都知道?”
“我昨天听见了,”接着祁念的眼神变得冷幽幽的,“而且,妈妈一直在找你。”
顾飒明喉结动了动,跟他错开目光,转而落到他身上。
今天祁念也穿上了市一中的校服,蓝色的衣领将白与白隔开,衬得他雪白肤色下的精致眉眼清亮起来。不再只有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顾飒明彻底转开头不再看他,随口回答了之前他的问题:“不喜欢。”
祁念有片刻地凝滞,他被这三个字带偏了思路,他知道了对方在介意什么,下意识便想去解释。
祁念慢慢地说:“我昨天和今天,都没有别的意思。”
祁念不知道顾飒明相不相信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他从侧面看去,看见顾飒明凌厉的眉峰和眼眶,高挺的鼻梁,以及抿上的唇。还看见顾飒明身后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不喜欢,那就不喜欢,他以后不再喊就是了。
祁念很轻易地将自己说服。
只是车内冷气开得有点足,哪怕是夏日,在这样的清早都有些太冷了。
祁念弓了弓背,往座椅里蜷了蜷。他心想,至少今天他们说了这么多句话,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在走——尽管是份他觉得十分模糊和潦草的计划,不像他得心应手、掌握自如的数理推导题。
第十七章
徐砾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五列的最后一个。
原本祁念那个位置是徐砾的,只是他之前请假了一周,那天祁文至的秘书将理1教室内的唯一一张空座位,默认成了给祁念小少爷准备的。好在徐砾对此毫无异议,在超哥面前欣然点头。
祁念照旧晚一步,不过走进教室时早读还没开始。徐砾右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目迎祁念过来。
祁念对自己右边新添了“邻居”也没什么异议,他坐下后把书包挂在椅子背上,今天的书包里面装了点沉甸甸的东西——几本数理参考书。
何瑜这些年唯一没怎么插手的,就是祁念的学业,反正不缺钱,该请老师就请老师,除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和“不务正业”的“第二课堂”。
那些想都不要想。
徐砾嬉皮笑脸地跟他打招呼:“小漂亮,别那么冷漠嘛,昨天我们不是就认识了吗。”
“你昨天没睡好?怎么一天看着比一天憔悴?”
祁念跟没听见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把书包里的书放进抽屉里。
刚好前桌的女生下了座位,和善地跟前面几个同学说:“我等会要做值日怕来不及,你们能交作业的都先交给我吧。”
她从前面一个个收了过来,最后还剩一个祁念,女生稍显拘谨地笑了笑,说:“同学,你做了作业吗?”
祁念昨天走得太急,并没有带任何东西回去,转身从书包里拿出昨晚做的两份只用写在纸上的作业,淡淡地将它们递了过去。
徐砾在一边不甘寂寞地插话:“何佳彦,也收一下我的呗。”
被叫做何佳彦的这个女生闻言,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惊讶和慌张,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徐砾搭话。何佳彦拿过祁念薄薄的作业后,一时间进退两难。
徐砾嘴里说要交作业,可人却瘫在桌上一动不动。他缺课了一周,能交出作业就稀奇了,偏偏一时兴起就是要为难别人。
教室里陆续来了同学,有几个注意到动静,朝这边看来。
祁念终于看了徐砾一眼:“你想干嘛?”
徐砾嘴边绽起笑容,朝何佳彦挥手:“我没作业,不交了。”转而凑向祁念,低声说:“看在小漂亮的面子上。”
何佳彦如死里逃生般回到了自己位子。周围有零零碎碎的议论声,祁念默了默,问:“他们为什么都怕你?”
徐砾笑容慢慢收住,片刻又恢复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朝他那边扬扬下巴,道:“他们就不怕我啊。”
祁念跟着看过去,跟顾飒明恰好转过来的脸撞了个正着。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耳边是徐砾的声音:“别以为这是市重点的重点班就都是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小漂亮,你先看看你自己是吗?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确实不是。他来到这儿,坐在这张椅子上,就是不怀好意。
顾飒明是为了拿书早读的,祁念也移开单向的目光。
“但——”徐砾低了低眼睫,勾起唇角,他其实长得很清秀,“只要我想,我能让每一个人都怕我。”
只是脸上的表情把阴冷与明媚杂糅在一起,将底子里的清秀诠释得吊诡,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感觉。
祁念对徐砾的这个印象一直到后来后来,很久以后,都没变过。
徐砾又补充:“不过,小漂亮你不会怕我的,因为……我们是同类。”他最后五个字是用飘忽的气音说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