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的时候,邵女选了托儿所大班,老师看着东东问,怎么才来上托儿所,应该早来一年,从小班开始上。
张东东一下子就躲到邵女身后,老师摇摇头,说你看吧,少上一年,我们这里大班的孩子可不这样。
站在不远处的翟明翠又心焦了,听了老师的话,扭扭头就想掉眼泪,还没开学呢,来报个名,就给规矩上了。
可是这是孩子长大的必经之路,怎么能因为不舍得就不放手呢。
翟明翠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还是心疼地厉害。
报完名带着张东东去医院体检,邵女和翟明翠一起去的。
刚走到医院,邵女就遇见了那个生了龙凤胎的女医生。
女医生很和气,拉着东东问:“这就是你家老大?”
邵女嗯一声,提醒东东叫阿姨。
张东东小朋友本来就怕医院,怕打针,看见穿白大褂的,立刻一撇嘴,要哭了。
翟明翠把她护着怀里,拉远了,一遍遍说:“没事,别哭,没事。”
女医生不觉得怎么样,见惯了,来医院的小孩就没有不哭的。
转头问邵女:“怎么样,去做b超了吗,几个?”
“三个。”邵女看着医生道,“都很健康。”
“恭喜你。”女医生诚心诚意,也有点担心:“照顾好自己,生三胞胎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我知道。”邵女说,“我在市医院建了档。以后每个月都会去检查一次。”
女医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虽然已经是八十年代,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思想上,已经比前十年好太多太多。但由于家庭问题,很多年轻人也被家里老年人的思想束缚住,觉得生孩子就是怀孕到了时间直接生就好。真正去医院检查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在医院建档认真对待了。
女医生走后,翟明翠靠近了问邵女:“你们说的啥?我听她说b超?”
“没啥事,妈。”邵女指指前面,“快到东东了。”
就这么被打断了,翟明翠皱了皱眉,心里直打鼓。
体检的人不少,都是小朋友。一队队排着。
前面抽血的小朋友一哭,后面的就跟着哭,整个医院大厅闹得厉害,都是孩子的哭声。
轮到东东了,她站在前面抽血的小朋友身后,就感觉十分害怕。
邵女带着她一起看,让她看看医生是怎么操作的,就不那么恐慌了。
张东东看了一会儿,熟悉完流程,就该她了。
她说:“妈妈,前面的小朋友都比我小。”
这倒是事实,大部分都是小班入托的孩子,就张东东是大班来插班的。
“所以你要更勇敢一点。”负责抽血的护士已经拿出大针管来。
张东东闭上眼睛,想哭了,又强忍着,一把抱住邵女,“妈妈,我怕。”
“不怕,妈妈陪着你。”邵女把她的小胳膊放好,“你就想着,是小蚂蚁在和你做游戏,轻轻扎了你一下。”
“真的是轻轻扎?”张东东整个人埋在邵女怀里。
“真的是。”
结果,那边血抽完了,张东东小朋友还在紧张问:“开始了吗?”
“已经抽完了!”护士笑道,“你是今天最勇敢的小朋友!”
抽完血,后面的检查就简单了,小朋友排队让医生检查。
检查什么呢,看看双手,看看牙齿,看看头发。再量一个身高,体重。
体检就结束了。
翟明翠牵着张东东往家走,一直念叨着,一个小孩上学还这么麻烦,搞什么体检,有什么好检查的。还拔头发,现在还能有人头上长虱子?
“怎么没有?”张东东听见她奶奶念叨了,就说:“奶奶,我们前面那个女孩,头上就长虱子了。”
翟明翠皱了皱眉,“真的?”
三人回到家没多久,邵萍带着乐眉也来了。
乐眉早上去学校报到,明天就要开学。
她背了一个粉红色的书包,里面装着今天发的新课本。
张东东羡慕坏了,坐在床上,看着乐眉一本一本把书拿出来,不敢碰,就在一旁瞧着。
“在这个柜子里?”邵萍问邵女。
“是,在最下面。”邵女说。
邵萍隔着冬天的棉衣往下摸,直到摸到凉凉硬硬的纸张。
果然,在里面。
她把东西拿出来,一本大挂历。
去年的,上面的数字很显眼,一九八三年。
“想着乐眉还要用,我就留下了。”邵女说。
每年德柱都会从煤厂把去年的挂历拿回来。
煤厂的挂历做的极好,纸张厚,但不脆。正面印着山水画,十分漂亮。最重要的是后面,全白色。
德柱把挂历拿回来,是翟明翠要用来贴碗柜的。每年厂子的挂历淘汰,家里碗柜就会换一遍里面的垫纸。
去年用了两个挂历,还剩下一个,邵女就收了起来。
因为乐眉要包书皮,就喜欢这个挂历,用正面山水画也好,用背面的大白面也好,都好看。
邵萍从柜子里拿出来,翻了翻,说,“这几张好看。幸亏你每年都想着给留下了。”
“这点事我还能忘?”邵女笑着看乐眉,“我家乐眉上学的事,都是最重要的事。”
乐眉抬眼笑了笑,然后问东东:“你猜我书包里还有什么?”
东东摇头,“不知道。”
“你猜嘛。”
“铅笔?”
乐眉看一眼她妈,见邵萍对她点了头,乐眉便从里面掏了出来。
一件粉色毛衣裙。
乐眉把毛衣裙递给东东,“你看,好看吗?”
东东拿起来,赶紧往脸上贴了一下,真是又软又舒服,还是粉红色的呢。
“好看!”
“穿上试试?”邵萍对东东说,“大姨给你换,好不好?”
张东东小朋友简直要疯了,怎么都想不到是给自己买的,立刻说:“真的是给我的?”
“当然了,我妈妈给你买的。上次不是在姥姥家说过吗,要给你买一件。你试试。”乐眉像个小大人,坐在一边抱着书包对张东东说。
张东东说换就换,粉红色的毛衣裙照的她的小脸更加白嫩了,毛衣裙是背心式的,小圆领,长度一直到大腿处,荷花一样的裙摆,穿上俏皮又可爱。
张东东站在床上就转了一圈,开心地一直看自己的小裙子。
“大姨说了吧,肯定比你姥姥织的好看。”
“还真的给她买了?”邵女道,“穿上真的好看。”
“还有呢!”
汪乐眉像变魔术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背包。
这小背包是斜跨的,不是双肩背,一样是粉红色,用毛线勾的,上面还勾了一个黄色小花。
“这个啊,是大姨给你勾的。”邵萍把小背包斜跨给东东背上,“上托儿所没有书本,不需要双肩包背课本。这个小包可以放你的小马甲,手帕,是不是很好看?”
张东东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我去给我奶奶看,我就说大姨最爱我了!”
“等等我!”汪乐眉也赶紧从床上下来,追过去。
两个小朋友都走了,邵女拍拍床,让邵萍坐下。
“谢谢你,大姐。”邵女真心实意。
“傻了不是?咱们姐妹俩还用得着说谢谢?”邵萍道,“这世界上,还有比姐妹更亲的吗?”
“没有了!”邵女笑着说。
她说完,轻轻拉住姐姐的手,姐妹两个亲密对视着,邵女看着姐姐,问:“姐,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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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橙花下午三点多下班,同事接了她的班上晚班,她就匆匆骑上自行车回了家。
昨天她去见了一趟德柱,德柱正在厂子忙着装机器,原本用来休闲运动的操场也都被占领了,几个人忙上忙下的捣鼓刚刚运来的掘进机,一台硕大的机器摆在那里,德福因为脚伤没法一直上上下下,就只能德柱来。
两个人最近十分忙,忙得经常不回家,晚上就在厂子宿舍睡,一大早又要起来开始忙乎。
所以,魏橙花最近都在娘家住的事,德柱连知道都不知道。
看见橙花来了,也没空理。
难得的一次机会,他要好好把握,这次跟着大哥干,干完这几个月,就算他想回去巡逻,厂长都不会同意。
魏橙花只能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想明白了,这些事就不能靠男人,毕竟那是他的亲妈亲大哥,好多事他开不了口,还得橙花来。
橙花就想好了,自己去谈。
推开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大门没锁,这是去的不远。
橙花等了一会儿,翟明翠就匆匆回来了。
她一进家,就看见橙花坐在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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