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时分,殷宁睁眼。
她仿佛被置于火上,又热又疼。
尤其是昨夜伤的那处,只见那脚踝四周都是黑血,从脚腕以下,已经全无知觉。
殷宁清楚自己的伤势,若她在青莲宫中,这点小伤,三日之内定能疗养健全。可怜她现在是介“废人”,为能瞒住无相,她不得不吞下那闭气草药。没了内功,她就需要忍受凡人之痛。
她也不知,为何她封了气海,还能用起入梦的功法。
她幼时顽劣,不喜欢练功。
可这法门就像是随她天生而来,不用她多做什么,只念念口诀,便能轻易应验。
她起身,手指朝着伤处探去。
这点痛苦,在后土娘娘面前,算不得什么。
后土是青莲教世代供奉的蛇神,从再过两月,即是后土的复苏之日。
昭元八年,后土被龙门重伤,遁至昆仑。
而无相此次前往昆仑,就是要阻止后土归来。
因果循环,不止不休。
想到无相,昨夜入梦的画面跟着在殷宁眼前浮现。
她生来便不能视物,是主母教她心法,要她学着用神力感触。
如今,她封了气海,自然不能使得神通,因此恢复到常人的形容。
殷宁心思沉沉,这么久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冲破梦境。
是她失了内法的缘故?
才让这和尚有机可乘?
梦中的情形过于真实,说是梦,其实跟事实无异。
她想到梦中画面,登时觉得指尖发麻,那陌生的热烫感再次朝她袭来,直冲她魂魄。
殷宁眼前一黑,靠着最后一丝的意识,朝着无相伸出手去:“大师……”
—
灵遥村旁,灵虚镇。
再醒来,殷宁已处在客栈房内。
她身下床铺松软,屋内隐约有檀香燃过的气味。
失去的意识渐渐回拢,殷宁张口,却发现喉间疼痛难捱。
她已经很久没尝过这种滋味......
她辗转翻身,惊动了房内的无相。
听到床上动静,无相睁开双眼。
“这是灵虚镇。”无相道。
灵虚镇?
据她所知,灵遥村距灵虚镇间相隔几十公里,两村之间还有一山相隔,都是些盘山的野路……
他一僧人还好,如今拖了她这么一个累赘,也不知是如何过来的。即便是轻功?常人也难堪负重,这是有多深厚的功力。
她知他不凡,可她对他的了解都仅限于道听途说,真遇到了,见到了,才有了概念。
“你受了风寒,引发热病,不得不带你至此。”无相道。
殷宁回过神,她往下咽了咽喉咙:“谢谢大师。”
这不是她本性,过于客气了。
殷宁摸索着床边,慢慢起身。
刚有了动作,就察觉到奇怪。
她一时间说不出来,过了一阵,待她碰到了身上的布料时,她才意识到是哪里出了差别。
这衣服不是她的。
布过糙了,手摸上去,只觉得那料子磨着指腹,像是细沙,蹭人身上好不舒爽。
是谁给她换上的?
无论是谁,也不会是这面前的和尚。
衣服……换了!
她猛然想起什么,慌乱的在床上摸索。在枕边,她碰到了她那被换下来的衣物。
她身上的罗裙是特制的,“寒霜”就藏在那裙内的腰带中。应是那帮忙更衣的妈子粗心大意,匕首还在,裙带也没被撕扯过的迹象。
殷宁松了气,也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抿了抿唇,朝着无相出声的方向望去。
见了光, 无相才看清这少女双眼的模样。
她瞳色很浅,呈灰亮色,看上去是天生就盲了。
他云游多年,他过好多女子,有普通妇人,也有倾城美色。
可那些人,在殷宁面前都似寡淡了许多。
她刚刚,如此慌乱,是以为自己对她行了不轨之事?
无相愣神,他意识到,自己又破戒了。
他不应道人是非,妄作评判。
门口响动,两碗香粥端来。
她从昨夜起就滴水未进,身体亏空,不能同他般一直耗下去。
小二趁着送来食盘,在这房中偷看,他眼睛瞟了一圈,迟迟才退下。
无相带着殷宁来时便是他接待的,不说其他,光是说这大和尚带着个女子就够要人好奇了。
这和尚出手阔绰,来了便要了间天字房,是他们店中最好的。
那时这女子就他怀中,不知面貌。
要人不得不……纷纷联想。
只见,那床榻之上,卧着个绝色美人,她形容绮丽,却脸色苍白,应该是受了重伤。
不过这病态姿容却为她增添了许多柔弱之感,要人不禁心生爱怜,臆想翩翩。
房门合上,无相未动,只对她道:“叫了白粥,起来喝罢。”
“好。”她只能发出气音,嗓子干裂,声带像是被刀割过。
殷宁扶着床沿,两臂撑着,试着起身。
她脚上的痛感消了许多,她知,她脚腕儿的骨头都碎了,按常理,或说是按着常人的手段已经是接不上了。她看不到,也不知现在是怎么样了。
她虽虔诚,但终究还是怕疼的。
怕疼,所以她动作缓缓。
缓缓将那伤脚抬起,似用了好大决心,才才落地。
只是待她刚触到地面,那股钻心之痛便跟着传来,甚至比那受伤之时的痛楚要强烈百倍!
......
真是太弱了。
殷宁浑身发抖,却不肯出声。
无相不忍,伸手搀扶。
又是这灼人的触感,烫得她心神凌乱。
寥寥几步,却分外漫长。
无相不言不语,只跟着她的动作缓慢行进。
他的掌心同她身体隔着衣物,可隐隐间,他的体温似能穿透这布料,就落在她的臂上。
青莲教中皆为女子,自出生以来,殷宁便在主教身边长大。
主教只教她如何仙修,如何变强。却没告诉过她,男人的身体竟会这么热,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