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没有要谈什么吗?」玉帛看着回到家全松懈一口气的人们。
闻话,罌粟正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她。
「要谈什么?」他问,但话语一半,他摇摇头,自我否决,「不,应该是说......你想谈什么?」
「你打算唬弄我过去吗?」玉帛插着腰,语气略显大声,吓了干戈一跳。
他转头看向妹妹,但因为青志正在他面前替他将下巴上的擦伤上药,所以用手将他的脸强制转了回来。
罌粟看着女孩如此愤怒,缓缓从地上爬起,「玉帛,不喜欢谈话的是你,现在想谈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玉帛望着眼前的男人,「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什么话都不用谈的地步了吗?就算是任务结束、就算是有心结,都不用谈了吗?以前,明明是你让我们有想法都说出来的,现在,你打算出尔反尔吗?」
罌粟看着她,低下头沉默片刻,「好吧,是我错了,你说得对,也还好有你的提醒。我只是现在太累了,也可能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所以怠惰了,真抱歉。说吧,你想谈什么?还是你想检讨什么?」
玉帛凝视罌粟,得到他的首肯她便毫不犹豫地开口,「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而且是很多事情。」
「......你是指哪方面的?」
「很多!各方面!你跟革新派的江东强为什么认识?为什么他要问你我是不是艾努维卡的小孩?艾努维卡是谁?是把拔吗?」
玉帛讲完,这才发现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看着她,哥哥是、青志是、卡门也是。
大家都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表情望着她,这种感觉让玉帛觉得很不舒服也很不自在,就好像她是个外人一样,今天是不小心走错地方闯入了别人的领域似的。
她皱紧眉头,眨眨双眼,警觉得扫视着他们。
罌粟看着她,用手摸摸自己的侧脸,「呃......。」
他发出单音节思考,似乎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起。
玉帛注意到哥哥的视线也凝视着自己,她转去和他对上眼,「葛格知道这些事吗?葛格知道吗?」她问。
但干戈没反应,只是不晓得如何回话的移动视线看了看罌粟,再看看青志,就像在试探他心里视为权威的几个人之反应。
玉帛却叫住他,「别看他们了!你知道这些事吗?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为什么连你也要瞒着我?」她生气的说道,「你们大家都一起瞒着我这件事吗?大家都知道,就只有我就像个笨蛋一样,被你们操控!被你们指使!呆呆、傻傻、笨笨的,做着一些不知道为谁而做,不知道意义是甚么的事!」说到悲愤处,玉帛的声音开始哽咽。
她觉得她好累,活在这个地方很累、活在这个命运里很累、面对着这些人很累,小时候不曾这样觉得,但是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思考、了解许多事情后,她却开始觉得人生似乎不是她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情绪也是,她开始会在乎那些小时候不在乎,甚至是不曾察觉的小东西上。
一点人际关係上的改变都会让她觉得难耐和伤心不已,心思开始变得敏感,开始疑神疑鬼。
但是,她很确定现在眼前这件事绝对不是她的疑神疑鬼,这是真的,她是真的被排挤了。
而且她不懂为什么。
明明以前的她才是那个团体的核心,她才是这个家的小公主,怎么现在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就连葛格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包括这次的任务......我什么都不知道。」
罌粟见她难过,便从地上爬起,上前安抚她,「我们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是怕你不能接受,因为你比较重视感情和过往,所以怕你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伸手轻轻放在玉帛低着的头上,一下一下的抚摸她。
「所以把拔真的也是杀手吗?他们说的艾努维卡,就是他吗?那马麻呢?马麻也是吗?」
罌粟摇头,「妈妈不是,妈妈就是一般人而已,你爸爸是抚养我长大的人,也是我的师父。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在差不多五岁的时候,你爸爸把我带走,然后把我养大。」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杀掉把拔?为什么要杀掉马麻?」
玉帛毫不遮掩的开口,语气里甚至带有点责备和质问。
罌粟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不好开口,所以他看着前放思考了一下,「因为这是教条的一部分,也是你爸爸的遗愿,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做。」
罌粟撒谎了,也隐瞒了部分事实,罌粟会杀掉艾努维卡是出于对两个孩子的憎恨和忌妒,虽然以艾努维卡设下这个局的角度来看,确实也是教条的缘故,但真正直接性的起因,就是艾努维卡利用罌粟善妒的心来操纵他实现这个结局。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因为在罌粟知道有这两个孩子的存在之前,一直坚信自己是艾努维卡的挚爱,是他的唯一,是他最重要且在乎的人,他不想这份爱被平分出去,也不允许任何任介入他们,他原先也打算杀掉这两个孩子的,但是艾努维卡却在死前将这两个孩子託付给他,所以他才接下了他们。
在场知道真相的人都晓得他无法对玉帛开口诉说实情,所以也选择隐瞒。
青志继续手上替干戈包扎的动作,卡门也继续将东西物归原位,干戈则持着头静静看着青志胸前衣服后微微显露的锁骨。
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不知道为什么罌粟要说谎的人,甚至他有点怀疑自己才是被罌粟谎骗的对象,因为他对自己没什么自信,不觉得罌粟会告诉自己实话。
这让他有点难过,所以他轻轻蹙了一下眉。
罌粟看着她开口,「所以对以前的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玉帛微低着头,暗自咬牙切齿,「那你和江东强是什么关係?还有,为什么要背叛他?」
「我和他啊,嗯?不对啊,我没有背叛他啊,他那是假死,我们套好的,因为怕保守派的人突袭检查啊,就像今天那样他们还真的来检查了。他在我小时候救过我一次,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他救过我就对了。」
「说来话长也要说,」玉帛抬头怒视他。
他现在还想继续隐瞒自己这些是吗?她在心里想。
罌粟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招就是了。那是我和艾努维卡最后一次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因为那时正值革新派的肃清,他们想把派里的所有杀手灭光。我和艾努维卡替他们出任务,但是不知道那是阴谋,所以很快就被他们包围,我刚好有机会就先逃了,但是想到他还在里面就又跑了回去,但是艾努维卡呢?他却在我回去找他后受伤时,把我丢在里面自己逃了,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江东强却救了我。当时那支围剿部队就是他带领的,他看我年纪还小,而且似乎是生面孔,就猜到艾努维卡在外面偷偷培训自己的杀手,他不想赶尽杀绝,所以就偷偷带我走了,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他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毫无任何起伏和转折,貌似这件事已经不再对他的心灵和情绪有任何实质上的伤害了,一切已成过往云烟,他早不把它放在心上了,现在让他重温这些以前每晚都会在梦里出现的事,他反而在心里觉得厌烦又无趣。
看着他的表现,青志轻轻勾起嘴角,为挚友能放下过往的伤痛感到一丝欣慰。
但这玉帛来说却是非常新鲜又不可思议的新讯息,「是哦?」她小声地说着,面上认真的表情似乎能帮助她更加完善的品尝和吸收这些资讯。
罌粟看她似乎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而且似乎没有更加的生气,他笑了一下,抬起手在空中拍了拍,「好了,既然我的精神都被提回来了,我们就打铁趁热顺便做个后续会议吧。」
卡门见状,赶紧拿着东西来到桌前,「太好了,我正在思考这件事呢。」
青志也替干戈处理好伤口了,便带着他来到桌边。
罌粟回头看向仍在原地的玉帛,轻声呼唤她,「有其他问题的话,我等等再到你房间去谈,好吗?」
玉帛看着他,顿了一下,就像冰释前嫌,她笑着点点头,「嗯。」
罌粟拉开了餐桌旁的一张椅子让给玉帛,然后自己又拉开椅子坐下。
「我比较在意的,是保守派往后的动向,经过这次的任务,很明显的,他们有置我们于死地的意图,卡门,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我知道的是,保守派这次拿到证据后,就会公开所有的东西,然后拿下革新派,算是他们的最后一步了吧?罌粟你的打算呢?江东强怎么说?」
「我们是不会让保守派如愿的,江东强也有此意。革新派分裂严重,将旧党歼灭不是什么难事,以江东强为首的新党在赵德森下台后应该很快就可以站稳脚步了,现在他的支持者不少,没问题的。我们都在等保守派行动的那天,借他们之手顺便除掉赵德森他们。」
「但是,你不怕江东强会反口咬你吗?像保守派那样用完就丢,或像革新派之前一样灭口?」
「......,」罌粟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相信他的为人。」
但从他回答前的反应来看,他一定没有不这样想过。
罌粟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像卡门说得一样,被拋弃或反杀,或许与他的成长经验有关,这种事算得上是他心里的地雷区,特容易使他受伤害,也特别让他难以振作。
卡门和青志心照不宣,都了解这位好友的性格。
「会不会被他收买成他的手下这件事我不能保证,但我相信他不会轻易背叛别人或随意丢弃。」罌粟开口说了同件事第二次,就像是在保证一样,不只是对自己,也是对自己的伙伴们,希望他们能信任自己的选择。
大家看着他,也纷纷沉默起来。
青志见这严肃又不安的氛围,率先开口,「我无条件支持你,」他笑得爽朗。
「是啊,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他真的是这样无情的人,在多年前的围剿,就不会放你和艾努维卡一命了。」
玉帛这边也给他点信心,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罌粟回应大家一个微笑,「没什么,我现在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容易受伤和受挫的人了。总而言之,我们就见机行事吧,先等保守派的去向,再跟进江东强的动作。」
「嗯,」卡门点点头,看向罌粟,「然后,你和我说的那个,我也会再向保守派传达。」
「再麻烦你了,虽然我觉得这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罌粟说着,表示要散会,大家这才开始各自自己的动作。
看着干戈准备离去,罌粟伸手轻轻拉住他,「过来,我看看你的脸。」
干戈乖巧的来到他身旁。
「这是在通风口里用到的?」
「好像是刮到吧?不会痛啊,」干戈说着。
罌粟笑了一下抬眼与他对视,「真会说话,你知道痛的感觉啊?」
干戈摇头,但是后来又点点头。
罌粟笑得更深了,「点头?你真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你什么时候痛的?」
干戈看着罌粟正想开口,但他又退却了,「秘密,」他小声说着,然后便跑了。
罌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也对于他们能和好这件事感到相当开心。
既然从干戈那里补充开心能量了,他便心满意足的回过身看向玉帛。
玉帛正在放下绑住的头发,感受到身旁的视线,她微微侧过头去望向对方。
罌粟向前替她梳理一下头发,「等一下要一起洗吗?」他开口问她。
玉帛听了,将头正回前方嘟起了嘴,「嗯......都可以啊。」
罌粟轻轻哼笑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嗯,那走吧。」
玉帛也笑着起来,勾住他的手。
一切虽然如常,但不知为何,玉帛却感觉得出他们彼此之间有种波涛汹涌的算计,不只是算计,他们似乎都在打算着什么。
但她不怕,她已经不怕了,她也不在乎了,就向罌粟刚才所说的一样,玉帛觉得自己也是。
就算沉沦到不像自己,她也不在乎了。
没什么,我现在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容易受伤和受挫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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