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鸣山地势高耸,如若云颠之上,若是常人徒步登山,没个几天几夜是到不了山顶的,所以翌日天濛濛亮时萧易风和连樾就出发了。
萧易风轻功很好,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不出半日便能到达山脚,但这次身旁多了个连樾,想着这是他第一次下山,肯定对什么都好奇,反正时间也不赶,就陪着他慢慢走了。途中他们饿了就採果子、打野味,连樾甚至还体验了一回下河抓鱼,晚上架在火堆上烤,即便没有任何调味,也因为成就感而感到美味。
星河璀璨,寂寂冥冥,微风轻拂衣角而过,连樾双手枕着头躺在火堆旁看着夜空,萧易风抱着剑靠坐在一旁的树上,虽然闭眼休息,但仍注意着四周动静。
「师兄。」连樾轻唤了声。
「嗯?」
「你为什么会来到孤鸣山,拜我爹为师啊?」
萧易风似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道:「不是我自己来的,是师父把我捡回来的。」
「我爹把你捡回来的?」
萧易风的父亲本是村里的大夫,某次一位大户人家听闻他医术甚高,上门来请他前去医治,萧父济世仁心没有拒绝,但那位病重的公子确实已回天乏术,萧父即使再厉害也不过吊了那人三天性命,后来才知这位公子身分贵重,那位大户人家怕对方家里人怪罪,便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萧父身上,一口咬定是他下错药方才害死人,萧父因此鋃鐺入狱,萧母尚未来得及找人打点人就没了。因为伤心过度,萧母没多久也跟着去了,从此萧易风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件事很快便在村里传开,他一个罪人之子,即使之前萧父在村里名声多好,如今出了事,大家都怕被牵连,避都来不及了,谁愿意收留他?于是年仅八岁的萧易风离开的村子,从此踏上了流浪之路。
他独自一人走了三天,又饿又渴,眼前重影叠叠,脑袋晕呼无法思考,靠着仅存的意志继续前行,双脚早已没了知觉,彷彿随时都会倒下,恰好一个人贩子经过,那人贩子双眼精得很,虽然他看起来脏兮兮的,但一瞧骨相便知他生得俊俏,心念一起,登时将他抬了就走,萧易风当然不断挣扎,奈何对方人高马大,他又太疲惫,就在他准备放弃认命时,连傚出现了。
那时的连傚刚继任掌门之位不久,他救下了萧易风便将他带回孤鸣山,从此成了他第一个弟子。
连傚虽然已经娶妻有了几年,不过膝下未有子嗣,夫妻两人一直将萧易风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照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老天爷垂怜,就在萧易风来到孤鸣山的第三个月,冯氏便传来好消息,隔年连樾就出生了。
连樾听完后笑了,望着那满天星辰悠悠说:「说不定我就是因为在天上看见师兄,所以才投胎来当爹娘的孩子呢。」
据说有些婴孩的魂魄具成形后,若灵力较高便会自己选定投胎的人家,以前他始终想不通他怎么就选了连傚和冯氏当自己的爹娘?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他们身旁的人。
或许他们上辈子便有未了的缘分吧!
连樾偷偷瞥了眼树下的萧易风,他仍闭目养神,却因为听见他的话,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
卯时一到,两人继续啟程,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晚上在山脚下的一户人家家里借宿一宿,总算在隔天城门落锁前进了城。萧易风先带着连樾找一处客栈落脚,前面问了两间都说已经满了,直到进了第三间,店小二见前面的萧易风一身侠义之气,勤快地招呼,「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要两间安静一点的雅房,再上几道小菜。」
「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有大量商队进城,咱店里就只剩一间房了。」
「那就一间吧。」
现在这时节夜晚天凉,他一人随便歇脚倒无所谓,若连樾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行,那小的这就去收拾,还请两位在此稍后。」
小二疾步离去,萧易风和连樾选了处位置坐下,没多久菜就上桌了,连樾饿了一路,大口地吃了起来,萧易风温柔地看着他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师兄,你也吃啊!」
「嗯。」萧易风拿起筷子,但只选一旁连樾没动的菜夹。
连樾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孤鸣山上伙食也不差,但和人家城里饭馆内由大厨掌杓的特色菜到底还是不同的,果然跟着师兄下山是对的!
「阿樾,外头天已经黑了,等等你先回房里休息,我去办完师父交代的事就回来,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连樾听话应声,但嘴上是答应了,心里的算盘却拨得劈哩啪啦响。萧易风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他这师弟什么性子他门清儿,就算只是转了圈眼珠子他都能知晓他脑袋里转着什么歪心思。
「阿樾,这出门在外不比在孤鸣山上,不是谁都会让着你的,师兄答应你,明日你想去哪都带你去,但是今晚一定不可偷溜出去,不然回头我和师父说,下次我就不再带你出来了。」
虽然这里不比京城,但有头有脸的官家还是有的,而且店小二说了,这几日有眾多商队进城,鱼龙混杂的,万一连樾惹出了什么事他又不在身边可就麻烦了。
听见萧易风说以后不肯再罩着他了,这简直就是直击连樾命门,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都烟消云散。
「好嘛……我听话就是了。」
萧易风揉揉他的头,「阿樾真乖。」
连樾没吭声,埋头扒饭,挡在碗后脸颊却悄悄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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