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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娇 第83节
    她不是想从他身边逃离吗。
    她不是对旁的男人念念不忘吗。
    那他便将自己深深锲入她的脑海中,让她只能记住他。
    她质问他对她的喜爱,那便让她亲身来感知他的情意。
    让她明白她只能被他拥有,为他掌控。
    第73章 狠声(二更)
    混沌, 无边无际的混沌与沉浮。夜色浓稠,一灯如豆,飘摇轻颤, 恍若飓风来临前的深邃汪洋,滔天骇浪卷席一叶扁舟。
    屋舍外, 长夜如墨,飞檐入夜。檐下垂着檐铃,风拂过时, 清清泠泠地响动。
    宋濯在宋家祖宅的院落叫清濂居,在自己这所府邸的院落亦名“清濂”。与祖宅不同的是,这所院子为他所全然掌控,不必受宋韫牵制, 庭中一草一木,皆依照他偏好所栽植。
    他并无什么格外喜爱的东西, 院中绿植实则多半是仆役观他品性所揣测。如若非要让他现今选出一件,或许仅有窗前的几株绿竹能略略入他的眼, 使不染纤尘的他偶尔会为之破戒, 为它松土浇水。
    倘若这喜爱的东西不局限于物件的话,那被他所喜爱的、能让他坠入凡尘的, 便只有姚蓁了。
    宋濯薄唇微抿, 面色冷寒,看向姚蓁, 寒玉般的岑黑眼眸映出姚蓁的容颜,仿佛她是眼中唯一的光亮。
    姚蓁正紧抿着红唇,眼睫扑簌着颤。
    她动了动被锁住的足腕, 抬眼看向宋濯, 平息着鼻息, 与他对峙一阵,轻声求他给她解开锁链。
    宋濯清沉眼眸水洗过一般的岑亮,鸦色的长眉攒着细汗,清汗流过眉骨上的伤痕,带起细密的刺痛麻痒。
    他的神情依旧冷,面容雪白,只是眼尾弥漫勾挑着一道深色,浓长睫羽汗湿沾在眼尾,凝成浓墨色的一笔,隐约窥见几分异样的情绪。
    眼睫眨动两下,他打量着她,似是在思忖。姚蓁软声恳求,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吻他的下颌,好一阵,他的眼眸才微动一下,摸出钥匙将锁链打开。
    甫一重获自由,姚蓁立即蹬着腿要逃离他。
    可她一动不能动。
    像是猎场上被一箭穿颈的鹿,钉在泥土里,忽然失了声,红唇翕动,无助地仰着脖颈。
    窗外竹叶婆娑,宋濯长睫垂落,遮住眼中情绪。
    ——他是为她解开锁链。可这并不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月色朦胧,烛火颤抖的厉害。
    原本她好似要同宋濯说些什么的。
    可她如今染了风寒一般浑身无力,使不上力,思绪如同被他撕碎的宫绸般乱作一团。
    宋濯年少时便名满京城,文采斐然,精通典籍,提及他时,无数鸿儒学士皆称赞不已,他着实是个太好学的学生,博闻强识,过目不忘,一些话本子上匆匆一瞥的字眼,现今皆被这无数名师教出的好学生付诸鲜活。
    起先姚蓁尚可使自己保持冷静自持,思索该如何毫发无损的脱身,软着声音同他交涉。
    然而宋濯皆充耳不闻。
    ……
    宋濯垂眸睨着她,长睫如同鸦羽,眉眼亦是墨描的漆黑。
    他不为所动,眸中浓墨翻涌,隐约滑过一丝晦色。
    她竟胆敢出逃,便要为自己的抉择想好相应的退路,他势必会谆谆教诲,令她牢牢记住他说过的话,容她长个记性。
    姚蓁动了动唇,似要同他说些什么。
    宋濯清沉眸光微澜,晦暗翻滚隐现。
    他生性冷清,素来寡言,任何时候皆不例外。
    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冰封之下的心脏,麻木不已,却因她而跳动。
    他道:“瞧清楚了,我是谁。”
    姚蓁早就说不出话,此刻又怎能回答他。
    得不到答案,他便看着她,耐着性子,一遍遍地问,直至从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菱花窗外起了风,树影婆娑,凉风掠过檐角,檐铃声声,夜幕漆黑,浓墨色的云翳渐渐翻涌成蟹青,东方一线既明。
    -
    雀啼惊眠,菱花窗剪日影,天光大亮。
    待姚蓁再次睁开惺忪睡眼时,不知是何等时辰,只知视线中一片光亮。
    怔了一阵,她转过身,余光中映入一道隽长身影。
    宋濯衣着端庄,墨发规束,坐在榻前,一手捧着奏折,另一手搭在床边,粲然日光映在他身上,流漾着金灿灿的光晕。
    只消她轻轻一动,他便迅疾的发觉。
    虽然整宿未眠,但他今日似乎格外神清气爽,漆黑的眉宇间一片淡然宁和,望向她时,清沉眼眸漆黑的亮。
    姚蓁转身回眸望见他,胸口中一阵发堵。意识渐渐回笼,夜间的记忆潮水般灌入脑中,她忆起他令人心生惧怕的疯狂,眼睫慌乱的眨动两下,转过身去,阖上双眼,欲不着痕迹地脱离他的束缚,轻挪两下,却被他揽回怀中。
    她挣脱不过,面容中泛上一丝无奈,只好由着他将她拥住,后脊贴着他胸膛,听见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同她的心跳交织在一处。
    日光粲然落在他眉宇间,他面色淡然清明,长睫洒金,神情坦然地仿佛先前对她发狠的人不是他一般。
    姚蓁阖眸缓了一阵,动了动双足,并未感觉到足腕上扣着锁链,紧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一些,思绪亦渐渐清明,忆起一些漏洞百出的事来。
    昨日她一时不察,信了他蒙骗她的话,随他来到宋府,实则即使宫门已关,宋濯亦有的是办法送她入宫。——他并不是死守规矩的人,否则往先便不会做出派小轿接她出宫之举。
    这人实在是可恶,收敛爪牙,存心骗她步入他的领地,一旦她中了圈套,他便肆意的流露对她的掌控欲,让她沉溺在他的气息里。
    姚蓁思来想去,稍微睁开一些眼眸,入眼望见自己欺霜赛雪的藕臂上零落交错的指痕,心中愈发发堵。偏他还紧拥着她不放,仿佛稍一松手她便会跑了似的。
    须臾。
    姚蓁推他的手臂,轻声道:“……热。”
    她分明只着一身禅衣,却无端有些发热,像是绸纱灼烧着她的肌肤,热度蔓延至她全身。
    宋濯放下奏折,垂眸睨着她,长指抚摸她散开的青丝,睫羽眨动几下,薄唇微启,意有所指的缓声道:“有昨晚热吗?昨晚那般热,倒未听见你说一句热。”
    姚蓁鼻息一窒,听明白他的话,抿紧唇,撒气一般用力拧了一把他。
    这条胳膊,手腕上仍缠着纱布,是被她用金簪刺伤的那条。
    宋濯闷哼一声,却察觉不到痛一般,反而低低地笑出一声来,笑声回荡在胸膛间,震颤着姚蓁的耳膜,令她的心房随着他的笑声泛开震颤的嗡鸣。
    他极度公平的评价道:“好凶啊,蓁蓁。”
    不待姚蓁回应,他忽地靠近她,转而淡声问:“还要逃离我吗?”
    他这样的冷清的声音,落入姚蓁耳中,却令她难以自抑地想到先前他狠声问她时的语气。
    她闻言霎时通体生寒,惧意顺着脊骨蔓延,轻轻打了一个寒颤,在屋舍中落针可闻的寂静声中,垂下眼帘,柔声道:“不会了。”
    嘴上虽这样应着,她的胸口却急急地跳动两下——她心中从未有一刻停歇过这个念头,始终盘算着伺机逃离、或是应对他的法子。
    她并非愚钝之人,宋濯更不是。她自以为藏匿很好的心思,实则宋濯在感觉到她蓦然转快的心跳时,便察觉的一清二楚。
    他没有当即拆穿她,只是淡然缓声道:“你最好是。”
    姚蓁听出他话语中隐含的冰冷威胁,浑身紧绷一瞬,又轻轻打了个寒战,脊背攀爬着密密麻麻的寒意。
    静默一阵,须臾,姚蓁自他怀中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抬眼看他,眸光闪动一阵,柔声道:“宋郎。”
    宋濯目光清沉,视线落在她清丽的脸庞上。
    她绸缎般的青丝滑了他满手,他长指微勾,将一缕发揉在掌心。
    姚蓁轻声道:“只要宋郎不强迫我,我便是不会逃的。”
    宋濯眼睫轻眨一下,未置可否。
    她倚在他臂弯里,极其依赖他一般,软软贴着他劲瘦有力的臂膀,辨认一阵他此时的情绪,确认他心情不错,便希冀地看着他,声音娇娇柔柔:“所以,你可以送我回宫吗?”
    宋濯睨着她,眼底似笑非笑。
    姚蓁被他视线看得头皮发麻,然而他此时心情难得的好,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为自己争取出一条自由之路来,便亲吻他的下颌,声音也愈发娇柔:“好不好嘛。”
    青丝飘荡,她吻他的唇角:“求你啦。”
    宋濯看着她,看她拙劣的演技,昭然若揭的想要逃离他的心思,心中渐渐浮现出一股可笑的意味来。
    这种感觉,不是在笑她,而是在笑他自己。
    他分明看穿了她的心思,即使知晓她待他并无真心,此刻委身与他,不过是为了逃离他身侧、为了她的心上之人。
    但他却还是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动,轻而易举地被她调动寒冰封冻的心脏,令他心中泛起横生的怒气。
    在姚蓁再一次凑上前来吻他唇角之时,他骤然反客为主,看她眼中泛开惶惶不安的水波。
    他俯身吻她的唇,与她耳鬓厮磨,令她短暂地为他掌控。
    “放殿下入宫,不是不可以。”一吻毕,他重新将她捞进怀中拥着,声音平静,唤了敬称,“只是……日后须得劳烦公主奔波。”
    他并未同意现在便放她离开,但隐约给了姚蓁一丝希望。她红唇翕动,问:“什么意思?”
    宋濯指尖缠绕着她的发,长睫低垂,目光闪动,“若我不在宫中,便会派人抬小轿去宫中,将殿下接来宋府。”
    姚蓁美目微睁,惊惧不安地看着他。
    “濯实在过于倾慕公主,一刻亦舍不得同公主分离。”宋濯抚摸她的后颈,长眸粲然如星,极其平静地道,“所以,请公主牢记,如若日后再有出逃之举,那我将不择手段。你姚氏的江山,我来颠覆并非难事,故而如若你从我身边离开,我不介意去坐那龙椅,便是不惜举全国之力,亦要将你找出来。”
    他感觉到她骤然紧绷的情绪,顿了顿,吻她的鬓发,温声道:“别怕。濯现今唯一所求……只公主一人而已。”
    第74章 厮磨
    他的语气徐徐温柔, 宛若情人间的低语,对她缓缓陈述着深情至极的情话。
    可姚蓁看着他平静的面容,细细思索一阵他所说的内容, 心中不寒而栗,惊悸地打了个寒颤。
    宋濯的确是在说着情话, 眉宇一如既往的宁和清冷,平静话语中却隐约翻涌着浓稠情绪要与她纠缠不休,要将她沉溺在他眼中深邃的海里。
    他让她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