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昏黄,幽静安宁。
没人说话,安静地走着。
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竟让纪渺心里奇异般地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宁静。
她偷偷打量身边的人。
还是那身永远纤尘不染的校服,和大部分男生一样,喜欢单肩背书包,双手闲适地插在裤子口袋里。
因为人高,走路时上身会微微前倾。
过分优越的轮廓,让他的侧脸尤为清俊好看。
这样的长相,连眼光向来苛刻的纪渺也无可挑剔。
但与之相反的,是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清冷。
就好像……他把自己隔绝在了浮生万物之外。
两个月的相处,她没见过他笑,也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即使和纪伯耀在一起,他也不过是比平常话多一点而已。
纪渺伸出贴着邦迪的手背在陈正眼前晃了两下,一脸真诚道:“你放心,看在你今天够意思的份儿上,我不会对任婧文怎么样。”
陈正脚步顿住,偏头一脸不解地看向她。
“我是讨厌陶瑶,但没讨厌到牵连她的朋友。再说了,她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去记着,”她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
“放心什么?”
“我不会针对她们。”
“她们关我什么事?”
陈正说的是“她们关我什么事”而不是“你针对她们关我什么事”。
“……”她回忆着刚才在自习室里他的反应,疑惑道,“你不是……难道不是和任婧文……”
陈正打断她的话,“纪渺,我问你,她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口气冷若冰霜,眼睛更似寒潭,冷飕飕地看着她。
她被问懵了,一时不知说什么,讷讷地望着他。
他突然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正:“纪渺,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但凡你多花半点心思在念书上,何至于完不成作业被罚站?还是说……你就是喜欢被人评头论足?”
在陈正说完这句话后,纪渺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惨白一片。
她一大早被她爸爸指着鼻子骂“你连人家一半都不如”,刚才被她妈妈连发数条消息指责她糟蹋自己。
好,她认,她是愚蠢、堕落、不知悔改,但就算如此,又与他何干!
他究竟有什么资格对自己说这些话!
车灯闪过路边侧身对立的两个人,身后扭曲的影子,交叠成深浅不一的黑。
无声的沉默中,就在陈正以为她会对自己反唇相讥,恶语相向时,她的嘴边却缓缓挑起一个笑容。
纪渺长了张明媚张扬的脸,冲人笑时,会亮起嘴角边的尖利小虎牙。
邪恶和甜美,互相压制却又完美融合。
她朝他靠近一步,又一步,直到两人的校服前襟几乎相贴在一起。
酸甜橘子味充斥着鼻息,不断侵占他的领地。
他被钉在原地,当弹不得。
“是啊,我就是喜欢被人看,喜欢被人评头论足,”纪渺漂亮的瞳仁里,陈正万年冰封的表情在一点点裂开,“可就算我再堕落,再不堪,烂到了底,也没有你的份儿。”
她边说边踮起脚尖,来自于她身上的气息,将他的呼吸悉数捕获。
霸道得不给他任何逃避退后的机会。
她看进他浅色凉薄的眸子里,在他耳边喃喃细语——
“我穿过的校服……好闻吗?”
第6章 你配吗
“我要是告诉爸爸,他寄予厚望,亲如父子的人,竟然偷偷闻他女儿的换洗衣物。你说……他会怎么想?”她一副很为他着想的表情,痛心疾首道,“他一定会很失望吧?”
纪渺是长着漂亮花纹的毒蛇,你疯狂想要捕获她,可你一旦摆出攻击姿势,她不会束手就擒,只会缠上来。
你越挣扎她便缠得越死。
虽然很美,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惜同归于尽的疯狂。
陈正往后退了一步,放大的瞳孔中满是心底的隐秘被拆穿后的震惊和慌乱。
而他的表情和反应,令纪渺胸中无比的快意。
外人眼里皎洁如月的人,也不过如此。
邪美的笑敛起,纪渺的脸上换上痛快的恨。
她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陈正,你以为你是谁?教训我,你、配、吗!”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伸手拦下路边的出租车。
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路尽头,陈正依然站在原地……
*
陆宇飞在来a half之前打好了招呼,几个人在接应下从a half的后门偷偷溜进去。
接应的人把他们带到角落里的卡座,叮嘱道:“宇飞少爷,别玩太晚,要是让陆总知道……”
“哥你放心,”陆宇飞拍着胸脯,“我们听两首歌就回去了。”
a half的实际控股人是陆宇飞的亲舅舅陆沉,也是陆氏集团现如今的掌权人。
“行,那你们玩吧,对了,”那人临走前不放心道,“你们都没成年吧?吧台有果汁饮料,酒就别碰了。”
陆宇飞忙不迭答应。
但等对方一走,他们转头就去吧台搬了一堆酒过来。
玩了没多久,陆宇飞接到纪渺电话亲自去后门口接人。
“没回家啊?”陆宇飞接过她手上书包,瞧她脸色很臭,以为她还在为自习室的事生气,“别理陶瑶那种人,为她生气不值当。”
“没生气。”她冷着脸说。
陆宇飞知道她脾气,没再说什么。
“等等,”两人快走进内场前,陆宇飞脱下身上的外套丢给纪渺,“换上再进去。”
纪渺身上京大附中的校服太显眼。
两人来到卡座,陆宇飞那几个朋友见到纪渺,眼睛都直了。
“我去,飞哥你怎么不早说纪渺会来,早知道我打扮打扮再出门啊!”
“就你这样的再打扮也没用,得整容换头才能挽救。”
“干脆变性吧,说不定还有机会和人家纪渺当闺蜜。”
一群人哄笑起来。
纪渺在京圈三代的圈子里小有名气,平日里借着和陆宇飞套关系想要接近她的人不少。
“纪渺,喝什么,我去给你拿?”有人借机献殷勤。
陆宇飞指着他们,一脸严肃道:“我警告你们啊,玩归玩,但谁也不准灌她酒。”
“来酒吧不喝酒有什么意思?”
“就是,啤酒而已,又喝不醉。”
“她喝不了。”
陆宇飞也不解释纪渺为什么喝不了,说完不再理他们,直接拿了瓶苏打水给她。
纪渺和大家聊了几句就独自窝在沙发角落。
a half的内场,场地宏伟,舞池里挤满了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舞台聚光灯不断闪过每个人的脸庞。
烟熏火燎,糜烂颓废。
陆宇飞发现她兴致缺缺,提议道:“去跳舞吗?”
纪渺咬着吸管,摇了摇头。
“再坐半小时,我送你回去吧?”陆宇飞看了眼时间,“你爸最近还查你岗吗?”
“能别提他吗?”纪渺的脸显而易见垮下去。
“ok,”陆宇飞点头,下一刻又想到了什么,“唉对了,我妈说白阿姨最近在亚洲巡演,她和你联系了吗,她什么时候回国?”
纪渺突然站起身。
“干吗去?”
“跳舞。”
“等等我!”
两人挤进舞池的人群中。
a half在京城众多酒吧中脱颖而出,到底是有些东西的。
刚才还觉得不过如此的纪渺,被舞池顶绚烂的灯光一闪,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
四个dj同时打碟,将气氛烘托到极致。
灯光、音乐、酒精和肢体。
藏污纳垢,纸醉金迷,却也因此镀上了层保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