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出生不久就被一个路过的老道批了命,说是活不过三十,家里当然是可劲娇惯着。
但晏景麒自问活了这二十七年了,除了比别人倒霉点、时不时生场大病之外跟别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甚至看上去还比别人强健上许多,要不然也不能调到行动队做队长。
可见这些人全都是打着道家的幌子招摇撞骗的。
强压下心里的憋闷回了个好,又重新拧开杯子灌了一大口枸杞茶。
晏家今晚热闹的很,在外忙碌的都因为晏老爷子的一句话回了家。
“景麒,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不是让你一下班就回来吗?”晏老爷子倒也不是真气,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不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
“爸,六点半正是堵的时候呢,三哥能这个点回来就不错了。”晏家小妹舀了一勺奶白的鱼汤递到晏老爷子跟前,转头招呼着晏景麒,“三哥快来,爸特意嘱咐刘阿姨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香菇。”
晏老爷子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
俗话说家有一老胜过活宝,晏老爷子此番作派倒是让一桌的人都笑出了声。
这顿饭一开始倒吃的顺畅,可晏景麒心里门清,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家宴这么简单。直到晏老爷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晏景麒才抬起头来。
“景麒在外要多加小心,任何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一个多星期了,每天晚上我都做噩梦,生怕你出点什么差错,我没法跟你妈交代。”
晏景麒见又提到了此事,颇有些头疼:“爸,不过就是做梦而已。”
又是这样毫不在乎的语气。
晏老爷子猛的睁大了眼睛,说出口的话也重了些。“我当时同意你去那反邪办是让你去结交些大师的,你倒好,还越来越不信了。”
晏宁仇一看事态不对, 连忙探出胳膊肘来杵了杵身边的三弟。“听大哥的,别跟爸顶撞。”
说完这话,从西服口袋中摸出来一张黑金色的名片,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那些暗隐在纸张里的纹路显得格外庄重。
“爸,前段时间孙家的小女儿撞了邪,听说是一位姓杜的大师解决的,刚好我也托人找到了联系方式,不如咱们把大师请来给景麒瞧瞧,也能安心啊。”
晏老爷子长舒出了一口气。
“人家杜大师的名号我也听说过,怕是不会那么随便应邀前来,你抽个空问问杜大师的地址,带着景麒亲自去拜访吧。”略微思忖了片刻,如是说道。
晏景麒还想说些什么,被自家小妹一把拦住,“三哥,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听着他们口中的杜大师晏景麒眉头微蹙,不仅是家里人这么说,就连反邪办的同事也是如此,确实应该去看看。
还有今天那个被带回反邪办的林岱,跟这样的风水大师混迹在一处,再联想那个男人做的笔录,仿佛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第3章 短命而已,问题不大
古色古香的屋内挂着一张五行图,香燃的太久,灰烬落入了那香炉之中。
烟雾飘渺,倒把站立在那屋中之人的身影描绘的仙影神秘。
林岱执笔点朱砂绘制符篆,手腕扭转,不过片刻工夫,一张蕴含极劲自然之力的平安符新鲜出炉。
嘴角微微上扬,眉目中流转出了轻松自在,往日在黄纸上绘制这样一张符篆便能感觉精力被消耗了许多,可能是近日勤加修炼的缘故,竟不觉得精力有丝毫的缺损。
绘制符篆,原本靠的就是精气神,而能绘符的人少之又少,林岱这枚平安符自然跟市面上那些只具其形,不具其神的符篆是天壤之别。
“咚咚咚。”
黄花梨木的屋门被扣响,发出沉闷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杜岩泽在门外开口道:
“师父他老人家又云游去了,临走之前还说让我看着点你的功课,我要是给人看风水,你跟我一起去吧。”
林岱刚扬起的笑容就这般僵硬在了脸上,不是他不想跟着去,实在是有些心理阴影。
他最擅长的是相面和破阵,小时候只觉得自己能看透人的命运十分厉害,逢人便说出对方的命数。低烧了整整三天,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还晕了数次。
若不是师父替他在祖师跟前告了罪,烧纸送了神,怕是不会那么善了。打那之后,他才真正明白何为天机不可泄露。
为此还挨了五十戒尺,寒冬腊月端着红肿的手还要去抄写经书,冰火两重天那滋味,可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师兄,我能不能不去?”
杜岩泽垂眸浅笑,自然是明白小师弟心里的芥蒂,正想开口劝解一二,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请问杜大师在家吗?”
男人微微偏头,先是低声对了林岱说了句不能,又转身去开门。
林岱朝着自家师兄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
晏景麒面色不愉的跟在晏宁仇的身后,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这破旧小区的路实在是难走,宽一点的车都开不进来,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走了有十分钟,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子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倒是把躁郁之气给压了下去。
晏景麒瞧着面前这个男人,就跟那反邪办外那个身影对了起来,果然猜得没错,这位杜大师,就是同事们口中的杜岩泽大师。
“杜大师你好,我姓晏,晏宁仇。这是我弟弟,晏景麒。这次没有预约就突然登门拜访,实在是不好意思。”晏宁仇察觉到弟弟那放肆的眼神立刻拽了他一把,紧接着便堆砌着笑容朝着杜岩泽开口。
“贵客临门,请进。”
整个屋子倒是不小,在帝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哪怕是个老旧的小区,也是价值不菲。虽说整体的格局充满着现代的风韵,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两人局促的在沙发上坐定,便朝着四周不住的打量。毕竟大师家里的装潢布局一定是要好好参考的,偷偷学个师,也算是求个心安。
杜岩泽转身去茶台倒了两杯茶,“铁观音喝的惯吗?”
晏宁仇还没等开口,便听到了自家小弟的声音:“不挑,但是比较喜欢泡枸杞。”这一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着实让晏宁仇吃惊。
男人把茶杯端到了两人面前,微微笑了笑,“你的身体就算是再怎样好好调养,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过我不擅长相面,这事还得麻烦我师弟。”
“大师知道我弟弟身上的问题?”晏宁仇脸上的震惊怎么也隐不下去,这还什么都没说,就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大师果然是大师。
“短命而已,问题不大。”
此言一出,晏宁仇只觉得空调的温度又低了些。
大师能力超群,就是不咋会说话。
杜岩泽倒是没有感觉的空气中的凝滞,自顾自的也得自己倒了一杯茶,转头道:“师弟,手头的事先放放,出来一趟。”
林岱听到外面催命一样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垮了垮,有外人在,总得给师兄面子。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跨出屋门的那一刻还想着保持师门风范,却在抬头看见晏景麒的那一刻破了功。
脸上的表情换了又换,最终抿下了嘴角:“巧啊,晏队长。”
卧槽,这人这么称职的吗?!反封建迷信已经到了端老窝的地步了?
晏景麒微微点头,紧接着喝了口茶,“巧。”
两人之间这细微的情绪波动让屋内的另外两个人愣了愣。
“没想到杜大师的师弟还跟我小弟认识啊。”晏宁仇原本还觉得自己这一趟不一定能有所收获,没想到还有熟人。
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小弟身上的问题应该也能有解决的路子了吧。
还没等到他完全把心放进肚子里,就听到了自家弟弟的声音。
晏景麒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没什么起伏,但说出口的话却足以让人人仰马翻:“前两天办里拘了个算命的江湖骗子,他跟着一起的。”
“吱呀——”
晏宁仇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晃了晃,温热的茶水顺着指缝滑到了桌面上。身子下意识往后靠去时,沙发腿与地面不自然的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连站在一旁还未来得及回头的杜岩泽也朝着林岱投去询问的眼神。
男人像是没察觉到屋内的尴尬气氛,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口,才坦然开口:“林先生是报案人,是协同调查的。”
好,很好,这个断句,很好。
林岱再次认真的把这个不怎么会断句的晏队长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在杜岩泽的注视下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师兄,真是这样。”
杜岩泽微微转身,语气平淡:“没想到晏队长跟我小师弟还有这样的缘分,看来,晏队长是不信这个的,又何必走这一趟呢。”
晏宁仇察觉事态不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杜岩泽打断:
“实在是缘分没到,只怕是要辜负两位晏先生了。”
第4章 真不是来逮捕你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晏宁仇也知道事情大概率算是砸在手里了。讪讪的低了低头,眼神里也闪过了一丝落寞。
杜岩泽面上的送客神情明显。
这人把自家小师弟给拘了,不给他搞个让他倒霉的符就不错了,还想解决身上与生俱来压抑的晦气,做梦!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晏景麒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最后一句的补救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男人默默起身,走到了林岱的身边,态度诚恳道:“对不起,但今天,真不是来逮捕你的。”
晏宁仇径直倒吸了一口冷气,要不是在大师家里不好直接动手,再怎样也得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开得这么红。
林岱一时语塞,但视线扫过他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委婉的开口:“晏队长能长这么大,还真是不容易。”
长这么大,怎么就没被人套麻袋给一闷棍打死呢?
着实不容易。
还不等杜岩泽继续说出送客的话,只见晏景麒那原本坚硬的神色有些恍惚不定,苍劲的手指攥了又攥。
终究眼前一抹黑,昏了过去。
杜岩泽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茶水,很狠的灌了一口。怎么也没能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看着自家小师弟颠儿颠儿的握起了晏景麒的手,只觉得一阵脑壳疼。
林岱打眼一看就知道晏景麒身上的问题不小,又直愣愣的晕倒在了自己的跟前。道家有云: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总不能见死不救。
躺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在别人眼中散发出来的是健康的气息,冷峻而又令人惊艳的脸再加上似有若无透露出来的贵气,不用细瞧,也知道此乃人中龙凤。
说来也奇怪,这样的人明明百邪不侵才对,这面相上却是实打实的英年早逝的命格。
林岱心下一震,紧接着双手交叉手背相叠,打出天目诀。缓缓抬起手来,通过两手交叠处的方孔细细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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