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庭弯腰解开她的手腕,整个过程一声不吭。
邵明姮脑筋慢慢转过来,目光望向帘帷外雕花屏风处,她张着小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郎君是做给他们看的。”
顾云庭握着革带起身,正襟危坐于床尾处,默认了她的说法。
邵明姮脸更烫了,心虚的舔了舔嘴唇。
顾云庭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邵明姮的热意仍不消减,她裹在薄衾中,像是被蒸熟了。
“我要喝水。”她的脖颈蹭在被沿,几颗热汗掉在枕面。
顾云庭从小几上端来冷茶,左手穿过她颈子,右手喂到她唇边,整盏都喂了进去。
“我可以去洗个冷水澡吗?”她哼唧着,知晓要配合,便不能太早要水。
“再等等。”
顾云庭瞥了眼,看见她身上掉下来一把折扇,正是那日从申家拿回的棕竹男扇。
他捡起来,抚着竹骨打开。
空白的绢面,没有任何墨迹。
扇子给邵明姮带去凉意,她热的迷糊了,虽闭着眼却还不忘道谢。
顾云庭俯视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悉数通红,香汗淋漓不止,唇瓣咬出血迹,她的小牙很尖锐,绞着几绺青丝仍在哼哼。
他帮她拂开发丝,邵明姮却倏地睁开眼来。
“郎君...”她看不太清眼前人,时远时近的脸,还有给她带来清凉的扇子。
“扇子,好像是我的。”
顾云庭嗯了声,道:“是你的。”
邵明姮反应迟缓,重复了几遍后,忽然开始扭动,挣扎,嘴里嘟囔着:“是我的,是我的扇子...”
像是怕被人抢走,她急了,胡乱抓了把。
热腾腾的手攥住顾云庭的手背,往下拉,滚烫的手指一点点攀到他指尖,随后剥开,宝贝似的把扇子抱在胸口。
喃喃:“这是我的...”
顾云庭想:邵怀安还真是个好哥哥。
他给邵明姮擦去汗,约莫半个时辰后,叫来银珠帮她沐浴更衣。
待过了四日,他们才往城东走。
邵明姮小病了两日,因为身子骨好,并不打紧,启程前就已经能吃两碗饭。
经历了那一晚,她看顾云庭时总带着一种愧疚,就像无端亵渎了神明,不该把他想成卑鄙之徒。
回城途中,两日虽在一驾马车,但一路没有任何交流。
邵明姮心虚,顾云庭这种人,既喜欢上了,哪里会轻易变心,定是藏在心里,身体和灵魂都保持绝对的忠贞。
她不该那般侮辱他。
“郎君,我错了...”
顾云庭伸手挑开车帘,躬身走下马车。
作者有话说:
来啦!
邵明姮:被下药了,很难受。
现在的顾云庭:这种药其实只要耐力够强,是可以熬过去的。
后来的顾云庭:不要硬撑。
开始轻解袍衫
第14章
◎以为我会不择手段强行要你?◎
天气渐热,罗袖与银珠几人将楹窗的双层桐油纸撤下一层,改以绫绢糊裱,清薄通透的料子滤过日光,少了三分干灼,多了几丝朦胧柔和。
冯妈妈正在往井水里镇蜜瓜,刚将兜篮麻绳放下,长荣抱着草料经过,笑嘻嘻道:“今儿天真热,晌午妈妈做碗冷淘犒劳我们吧。”
冯妈妈揩去热汗,爽朗应声:“你这嘴养的愈发刁钻,待会儿自己去凌阴取冰,多取两碗,我给姮姑娘做碗牛乳酥山。”
“得嘞。”
书房安静,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响声。
邵明姮坐在外间吃酥山,她盛了一勺,入嘴冰凉细腻,连吃了几口,不敢贪嘴,遂推到旁边,将记录顾云庭喜好习惯的书本抽出,继续添补。
“郎君意志坚定,性冷如冰。”
顾云慕傍晚时骑马前来,邵明姮便离开书房,将门从外合上。
罗袖朝她招招手,两人去到西院厢房。
“姮姑娘,你和郎君的事我都听说了,”罗袖说话时,还特意观察邵明姮表情,见她没有过激反应后,复又继续说道,“既木已成舟,往后姑娘便是郎君的人了,过两日郎君便会停药,姑娘也该从西院搬到主屋,近身侍奉。”
邵明姮揪帕子的手一顿,随后点头:“我知道的。”
等人走后,银珠从门后探出头来,小声道:“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儿,打从翠华山回来,郎君和姮姑娘好像生疏许多,连长荣都说,姮姑娘进饭都不香了,每回去收拾碗碟,都会剩下大半饭菜。罗袖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罗袖暗忖,道:“许是姮姑娘脸皮薄,第一次难免羞涩不安,时日久了便会好的。”
“那得多久?”云轻也探出脑袋,叠在银珠上头。
罗袖愣住,她怎知道要多久,只是郎君寡淡冷清,断不会主动示好,如此一来,两人彼此僵持,不定要熬多少日子。
三人一拍即合,当日便从西院帮邵明姮将被褥和衣裳等物搬到主屋,锁了西院屋门。
书房内,顾云慕倚靠在圈椅上,双臂横在胸口,声音肃沉。
“那暗道我亲自去了一趟,为防打草惊蛇,没有深/入盘查,只是暗道主路宽敞,板车亦能轻松通过,行至深处又有多条岔路,每条岔路同样宽敞幽深,有车辙印,但是能看出是许久之前的痕迹。
这几日从暗道出来的人都无足轻重,小鱼饵,倒是一人值得深究。”
顾云庭望去,顾云慕叩着案面,不疾不徐道:“县尉底下的主簿,方平。”
“想必兄长已经着人跟踪,可有进展。”
“方平进去后,便再未出来,我派去的人不好跟的太紧,也不知暗道口通去何方,只能静待方平从原路口返回。”
顾云慕撑着额头,颇为不悦。
顾云庭反问:“他若是没有原路返回,兄长这条线索便等于白费。”
跟不到,不能抓。
顾云慕自然知道其中关系,他笑了笑,拄着手臂看向顾云庭:“你比我聪慧,可有法子?”
“方平素日可有何喜好?”
“这个我替你查好了,方平爱去清月教坊听琵琶,每月总会去七八趟,听闻他府里还收藏了几把名贵琵琶,偶尔会请教坊的姑娘上门弹奏。”
又是琵琶。
顾云庭想起翠华山的琵琶女,还有翌日莫名消失的那位。
交代完线索,顾云慕整理了衣袍准备离开,行至外间条案,他挪开纸镇,饶有兴致的翻了翻书本,噗嗤笑起来。
顾云庭不解,只见顾云慕扬起书本,冲他笑着说道:“这是你那外室写的?”
“你可看过她写了什么东西?”
顾云庭神色清淡,好似全无兴趣。
顾云慕攥着那书折返回来,故意拔高音调念给他听。
“郎君意志坚定,性冷如冰。”
“早起晚睡,倾力读书,难免伤损身体,猜测此乃咳疾不愈的原因,想劝阻,然望而生畏。”
“虽畏惧,却转念细想,若吾兄如此,妹妹该当如何?自然一切皆为其打算,先调作息,再调饮食,直至其身子大好,康健如常人一般。”
“果如几位姐姐所言,郎君面冷心热,菩萨一样,可惜不能去龙华寺,否则我定要添上香油钱,给郎君供盏最大的海灯。”
“郎君有点像哥哥....”
顾云慕将书本扔到案上,正好是写着他像邵明姮哥哥那页,墨迹有些晕染,像是有水渍打在上面。
“你这外室着实有趣,把你当哥哥当菩萨,怎么就不知道你还是她男人!”他往顾云庭腰间扫了眼,上前躬身意有所指:“还是说,你吃药吃多了,不大令人受用。”
顾云庭阖眸,深吸一口气。
顾云慕满意的开门离开。
风卷着书页,一张张翻过,原来她镇日坐在那认真描摹,写的就是这种东西。
顾云庭揉揉太阳穴,看见楹窗外,小娘子和罗袖几人歪头说话,嫩白的肌肤雪雕玉垒,睫毛很长,从这个角度看去,乌黑浓密。
然后她便转了下脸,对上顾云庭的凝视。
神情有些意外,随后便是生硬的笑很不自在。
顾云庭下山后便不大搭理她,便是坐在桌前一同用膳,也只默默咀嚼,她倒也跟着安静起来,埋进碗里飞快拨饭,只是用的不如从前香甜。
午后的蜜瓜剩了两条,顾云庭抬眸,瞥见她趴在案前磨墨,皙白的手指捏着青玉如意头墨碇,一圈一圈打磨,中途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模样。
“咳...”
听见咳嗽声,邵明姮直起身来,放下墨碇走到桌前倒了热茶。
“等等。”
邵明姮放好茶,正欲走开,被顾云庭叫住。
她站在桌边,顺着顾云庭的视线看去,描金白瓷盘里躺着两条鲜润的蜜瓜,“你拿走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