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精致的妆容不复存在,许明嫣脸色惨白,染染了病态,整个人瘦了一圈,纤瘦的身影在昏黄的烛火中如水中浮萍,唯一不变的,是那盛气凌人的气焰。
只不过这气焰弱了几分。
季扬知她是在强撑,蹲下身子,默默将碎瓷片拾起,放到木托中。
“虎落平阳被犬欺,”许明嫣蹲在一旁,紧紧攥拳,道:“如今宫里奴才瞧见本宫不受宠了,许太后也不管本宫了,各个都想欺负本宫,连冬日里用的银碳也给本宫克扣不少。”
季扬一怔,纵使心中再不忍,也不敢作出半分越矩的行为。
“喝药?喝了药就能改变本宫的处境?”许明嫣望着地上的药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许明嫣里面只穿了见单薄的中衣,似不冷一般,身姿玲珑有致。
季扬低头,忙避开视线。
碳火在盆中噼里啪啦,发出“滋啦”的声音,屋中变得有些燥热。
拾起地上的披风,季扬递过去,隐约间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馨香细腻。
戴着护腕的手背忽得被个柔软的手掌覆上。
许明嫣掌心搭上季扬手背,缓缓向上,握住他手腕。
季扬身子一僵,不知是因为屋中碳火烧太多了,有些燥热,还是因为许明嫣的触碰,扰乱了心。
将季扬的变化尽收眼底,许明嫣丢了披风,剪水秋瞳含情脉脉望着眼前之人,软着声音道:“季扬,只有你能救本宫了。”
季扬喉结滚动,一抬头便看见衣衫单薄的许明嫣,他眸色暗沉,那燥热越来越烈。
下一刻,季扬还未反应过来,许明嫣搂住他脖子,唇贴上他唇。
“清脆一声。
发簪落地,乌发散落。
殿中灯火昏暗,床榻罗帐里隐隐戳戳,看不真切。
只有满地散落的狼藉。
许明嫣终于如愿以偿。
她正愁不知该如何让肚子里怀上子嗣,恰逢这几日皇帝不在宫中。
皇帝带了赵婳去灵隐寺祈福,留了季扬宫中当值,这正是她的大好机会。
放眼皇宫,哪个奴才敢苛待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仅一次,季扬就上钩了。
男人,女人只要装装可怜,洒洒眼泪,再三言两语说道说道,十之有九皆会心动。
许明嫣让冬儿在碳火中放些催.情细香,将屋子一关,届时就算是再有定力的男子,也禁不住她撩.拨.
她得抓紧时间,这几日一定要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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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灵隐寺。
晨间起了一层雾,白茫茫一片,冷得刺骨,一直待雾气消散后霍澹才启程。
临行前,住持忽地叫住霍澹和赵婳。
住持拿出一个漆面匣子,“老衲师父,也就是前任住持,圆寂后得的舍利一直在宝塔中供奉,他老人家在佛像前开过光的物件难求。这一対朱砂串是老衲师父最后两件开过光的物品,师父曾叮嘱老衲,此物只赠有缘人,老衲先将这一対朱砂串赠与陛下和娘娘,愿陛下、娘娘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昨夜,住持梦见了他师父。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师父了,今晨起来便忆起师父圆寂前留的东西。
想必是有缘人出现了。
“多谢住持。”
霍澹为赵婳戴上手串,又将另一串戴好。
这朱砂手串乃一対,如此一来即便是两人一身常服走在街上,旁人也知道两人是一対夫妻。
如此,甚好。
赵婳扬了扬手串,特地与霍澹那戴了手串的手腕并在一起,含眸一笑,满是甜意,“好看。”
霍岚眼睛看得直直,皇兄和阿婳如此恩爱,整日腻腻歪歪,比糖人还甜腻。
她又瞧了眼身旁这位,一下便泄气了。
姜子真只会欺负她,一点都不似皇兄体贴,还坑赢了她不少首饰。
霍岚愁苦,心里闷闷的,在皇兄和阿婳进马车后,捧着手炉闷头钻进她独坐的马车。
本是担心姜子真冬日里骑马冻着,想叫他共乘的,如今就此作罢。
马车平缓,慢慢驶出山林。
冬日寒冷,霍澹怕赵婳在路上冷着,将车厢内精心布置了一番。
一层珊瑚绒平铺在底下,又铺了狐裘,既能像在榻上半躺,又能坐在座位上。
赵婳背靠车壁,半躺在狐裘上,霍澹便枕在她腿上。
把玩着她纤白的手指,霍澹看着两人的手串,自从进了马车,他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住持说你和朕是対有缘人。”
这话,赵婳听了有十遍,起初还颇为感动,但又听他念叨了九次后,心中再平静不过,甚至都不想回应了。
“陛下,臣妾有些乏了。”
霍澹自动忽略,枕在她怀里,目光稍微一挪便看见她姣好的容颜,“住持六根亲近,竟也看出了我们两人是一対璧人,看来我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対。”
“阿婳,明日便要去皇陵,届时母妃知道,也会替我们高兴的。”
赵婳:“……”
耳朵已经起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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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朱砂手串:我可不是普通的朱砂手串,是大师开过光的朱砂手串~
第109章 干事业第一百零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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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山路, 马车行至平缓处,晃动幅度慢慢变小。
赵婳望着枕在她腿上的睡着的霍澹,又好笑又无奈。
他连睡觉都舍不得松开她手。
似乎是缺乏安全感, 霍澹半缩着身子, 侧脸枕在她腿间,手指紧紧攥住她手掌,哪怕片刻也不松。
赵婳指腹抚摸他英厉浓黑的眉毛, 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 入睡后便一直皱着眉, 面上的神色也不大好。
他嘴里时而低喃, 赵婳凑近了听,依稀听见他喊的是什么。
“母妃。”
“不要扔下他。”
他低喃着。
攥住她的手越来越用劲。
蓦地,霍澹睁开眼睛, 待看见赵婳后,长舒一口气。
丝绢轻轻拭去霍澹额角的细汗, 赵婳问道:“陛下做噩梦了?”
霍澹握住她手, 仍旧心有余悸, 胸脯起伏不定。
“朕, 梦见了小时候,母妃去世前后。”霍澹喉结微滚,嗓音有几分干涩, 他眸底染过一抹异样,甚至是一丝惧色,“朕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小时候了。很黑, 很黑,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压得朕快喘不过气了。”
赵婳轻轻抚上他背, 一下一下拍着,极有耐心,“没事了,没事了。”
霍澹生母的牌位,供奉在灵隐寺十二年,这一直都是霍澹的心病,如今他故地重游,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赵婳看得出来,一踏进灵隐寺,霍澹情绪就不高,却一直在强装。
“陛下,以前的糟心事,不要再想了。”赵婳轻抚他眉眼,指腹缓缓揉着他太阳穴,温柔道:“如今马上就要到皇陵了,母妃也不希望看见陛下闷闷不乐,母妃定是希望陛下开开心心每天。”
她不是位善于哄人的女子。
也不知该怎样哄他,他才能放松些,但是赵婳知道,霍澹一直渴望年少成长时有母亲在身旁陪着。
然而他是皇帝,最忌讳的便是被人知晓软肋,故而他只能把心事藏在心底。
霍澹情绪低落,垂眼缓缓叹息一声。
良久后,他起身,坐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凛冽的寒风一股脑吹进车厢中,吹散了些马车里的暖昧。
锐利的目光扫过沿途,将这周围的地形记在心中,霍澹很快把车帘放下,眸底深邃,似在思索。
赵婳见他这般,十之八九是已经将情绪调整好了,便也开始与他搭话,转移他注意力。
坐在霍澹身旁,赵婳将精致小巧的手炉放在膝间,问道:“陛下可寻到了合适的布点处?”
此番出宫,一来是霍澹到灵隐寺祈福还原;
二来,霍澹已经将赵婳当成他此生唯一的妻子,也应该让母妃见见,便顺道去趟皇陵,然后再回宫;
三来,冬至祭天大典一月后将在行宫举行,行宫离皇陵近,倘若宁王真打算在这时动手,必定会让军队强攻行宫,故而霍澹便借此次出行,沿路布局。
一旦宁王要反,他也能应対。
留季扬在宫中,便是监视宁王与许氏一族的一举一动。
霍澹唇角紧抿,道:“暂时没有。”
如今不过刚刚离开灵隐寺,距离皇陵还有一段路程,抵达皇陵也已临近黄昏,今晚恐怕要在驿馆过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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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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