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婳脸色骤然一沉,严肃道:“谈正事。”
霍澹道:“赵姑娘,你说昭仁知道朕深更半夜入你房间会作何感想?距离朕册妃,已经过了一年有余,宫里约莫也应该添一桩喜事了。”
“你!”赵婳恨得牙痒痒。
册她为妃,这样她爹益州那边十五万厢军尽数归他所有。
算盘打得真响!
“唉~”
赵婳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太多情感。
“其实那天我也有错,我想着快些挑拨傅钧,尽快让他跟严庆离心。”有些认怂的话赵婳当着他里面说不出口,便止住了,话锋一转,道:“大家都有错,扯平。”
霍澹笑了笑,两人认识有段日子了,他可太清楚眼前的姑娘又倔又爱强的性子,若是她真打算道歉,白日里在宫道上碰见后便说了出口,哪会等到现在他逼问。如今她能道出个一两句,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嗯”一声,霍澹道:“方才朕已经同你道歉了,扯平。”
赵婳:嗯?
有吗?
哪句?
——那句是在解释啦!
罢了罢了,这话题不宜久谈,简单带过就成。
霍澹清清嗓子,终于回到正题,道:“白日里路过宫道,严庆给你递了个眼神,他是否又找过你?”
原来是来谈这事。
赵婳就说嘛,他不是来服软这般简单。
“之前给皇上那毒药,就是严庆这次找我时给的,让我下皇上食物中。这应该就是枯木散。”赵婳道,当然其中自动略过了欢.药这一哄骗她的假药名。
霍澹下意识摸摸怀中的药瓶,拿出放桌上,“所以你何时下药?”
赵婳:?
“所以,你当真不管朕了?”
赵婳:?
她怎听出了一丝委屈?
屋子里寂静无声,霍澹抬眸看着她。
不知怎的,赵婳想起不久前的夜里,贵为九五之尊的霍澹颓丧地坐在地上,抱着她哭成了泪人,像及了街边被人抛弃的小孩子,可怜又委屈。
无奈轻叹,赵婳妥协了,姑且就当他在向她服软。
“皇上想我何时下药?”赵婳眸子坚定,道。
霍澹道:“朕打算后日邀请许湛和傅钧同家人在宫中一聚。”
后日?
赵婳惊讶,“如此急?”
霍澹道:“若是没赐死金豆,或许还要等上几日。”
提起此事赵婳很想骂他几句,怎如此冲动,等几日挨个除掉严庆身边的小喽啰就好,何必如此心急。
“皇上也知道这一步走得太急了。”
指节敲敲桌面,霍澹勾唇一笑,自信道:“不急不急,恰到好处。你既是知道此事,为何不来劝说朕?”
赵婳心累,“木已成舟,我劝了能有用?”
霍澹抬眸,过了许久,才道:“不试试,怎知道?”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汇。
赵婳忽地心跳如擂,四下静的似乎能听见彼此强有力的心跳声。
第64章 干事业第六三天
翌日。
霍澹下朝后在思政殿同时召见了傅钧和许湛。
“朕前段时间收到姜子真从渝州传回来的密信, 渝州刺史勾结前工部尚书纪永升,私铸铜钱,心怀不轨, 多次刺杀朝廷命官, 已被就地正法。近段时间城里城外人心惶惶,说起来二位算是朕的长辈,算算时间, 咱们一家人也许久没聚过了, 朕明日在水榭台设了家宴, 一家人好好聚聚。”
手持玉圭的许湛自动往一旁站了站, 和傅钧拉开距离。
同样瞧不起对方的傅钧暗自“嘁”了一声,嫌弃地看许湛一眼。
霍澹打圆场,道:“二位一个是朕舅舅, 一个是朕岳丈,给朕几分薄面。”
许湛出了思政殿不等傅钧, 大步流星下了台阶。
小皇帝才不是这纯良模样, 心里不知在憋什么坏。渝州刺史根本不是被姜子真就地正法, 是被他派人给灭口的, 姜子真传回京城的密信中既然提到被与渝州刺史暗地里刺杀,想必是将事情的真实情况给一一道。
且看明日唱了出什么戏。
且说这边,傅钧不屑与许湛同路, 便放缓了步子,优哉游哉往宫外去。
傅钧穿过长廊,在一处宫门口瞧见一名宫女站在石墩旁边, 似乎是那里等了很久一样。
这宫人, 傅钧细细一看有几分眼熟,忽地想起这便是前段时间挑拨他与严庆关系的女子。
赵婳欠身, 客气道:“傅大将军,许久不见,奴婢在此恭候多时。”
傅钧不悦道:“装神弄鬼。”
赵婳笑笑,也不急眼,“上次同傅将军说的,不知傅将军可否往心里去了?傅将军有勇有谋自然是有过几分考量,皇上明日设宴,傅将军是知道的,不瞒傅将军,严庆准备那天对皇上动手。”
若是在这番话之前,傅钧定然是对这宫女的话半信半疑,但是如今,他已经料到此女子绝非严庆身边的人。
若此女子是严庆的人,严庆对皇帝动手岂不知会他一声?
“严庆动手如何?不动手又如何?跟老夫又何关系,莫要再挑拨。”傅钧甩了甩衣袖,厉声道。
“这毒药傅将军可眼熟?”赵婳拿出一瓶药,“这毒药,名为枯木散,对否?”
傅钧眸色渐深,这瓶子他再熟悉不过,是他亲手交给严庆的。
“严庆等不及了,明日必须动手,特将此毒药交予奴婢,嘱托奴婢明日务必下到皇上酒水中,届时宴席上所有人都有嫌疑,若是搜家,傅将军能逃过此劫?严庆早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奴婢被他下了毒药,若无解药,活不过后日,他以性命要挟奴婢,逼迫奴婢明日神不知鬼不觉往皇上酒水里下这枯木散。”赵婳有鼻子有眼说着,不动声色观察傅钧的神情,“奴婢所中之毒,解药就在严庆身上,他一死,奴婢便能得到解药。而傅将军你……”
见他面有动摇,似乎是听进去了,赵婳便接着道:“横竖一死,傅将军何不与奴婢结盟,明日反将严庆一军?届时救驾有功,皇上必有赏赐。”
傅钧沉默一阵,后仰天一笑,锐利的目光锁在赵婳身上,揭穿道:“你不是严庆身边的人,你是皇帝安插在严庆身边的线人!”
“老夫看上去是老了点,可不傻。”傅钧道。
赵婳笑了笑。
她竟也没想到傅钧这老狐狸一下便看穿了。
心想霍澹这摊上的都是些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一个赛一个精。
果然他先对付的是最傻的一个。
再扯谎已然没有意义,赵婳利爽坦白,“傅将军果真是足智多谋。明日水榭台家宴,除严庆,皇上筹谋许久。不知傅将军作何选择?又何去何从?”
傅钧自是不会轻易被人拿捏住,嗤笑一声,道:“皇上派你来游说,就不怕我反戈?我手上可是握了十五万京畿护卫军。”
赵婳道:“京畿护卫军,那是你傅将军的吗?据奴婢所知,镇国大将军的位子之前一直都是许湛许相。行军之人,最令人敬佩的便是这赤诚忠心,傅将军能有此番信心也是难得,就是不知明日许相在时,那些个忠诚之士认谁做主。”
赵婳句句戳心,傅钧心里的那杆秤开始慢慢往下滑,原本胸有成竹的自信刹那间开始摇摆不定。
诚然,这些年他将京畿护卫军中许湛的得力干将遣出京城,但这支护卫军终究跟了许湛多年,其中不乏忠贞之士。
届时他与许湛硬起冲突,这些人倒向谁也难以琢磨。
“傅将军此次除奸有功,皇上心里记挂着,自然不会亏待将军。宫中后位一直空缺,皇后之位不是傅贵妃,便是许贵妃,难道傅将军真愿看到他许家接连出了两位皇后?傅贵妃,奴婢有缘见过几面,心思纯真,若非皇上相护,恐在这深宫诡计中活不久。傅将军为自己的同时,也应多多为傅贵妃想想。”
傅钧道:“小丫头片子,能说出这番话,不简单。”
他承认,皇帝这条件开得很好。
赵婳淡淡一笑,“将军过誉。”
谁当皇后,她说了可不做数。
是皇上定的。
傅钧颔首,道:“你就不怕我连同严庆,明日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及时止损还是破罐破摔,这是傅将军你的事情,该说的话奴婢已经说过,严庆明日势必是要除去的,不过是除一人还是除两人的区别。奴婢言尽于此,先行告退。”
赵婳转身,渐渐消失在傅钧的视野中。
昨夜赵婳与霍澹谋划好一阵,严庆手下还有一位得力干将——宫中护卫军总管,刘骁。
“刘骁,此人无谋,有勇否,朕尚未未看出来。故若是此人后日能反水严庆,固然是好的,若看不清局势,执意与严庆为伍,也不足为惧,掀不起波浪。朕记得当年这刘骁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将领,估摸着严庆看中了此人好拿捏,便将人扶上了这总管位子。”霍澹道。
赵婳明白,听霍澹这么一说,忽地有几分心疼严庆,身边一个两个都是些头脑简单之人。
严庆这夺位之路,本就艰难,他还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
霍澹道:“只要傅钧动摇,朕敢保证后日他一定会将严庆推出去顶罪。”
于是乎,赵婳今日特地去了宫道上堵傅钧。
目前谈下来,赵婳甚为满意,满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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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水榭台。
皇帝设家宴,一切从简。
皇帝之位居于最前正中,其右侧下方乃许太后席位,左侧下方为皇帝胞妹昭仁长公主。
罗地宝花纹浅棕红地毯两旁,从左至右分别为傅莺、许明嫣。
而最后一排,隔着地毯,分别乃傅钧与许湛。
家宴尚未开始,两排编钟乐队叮叮咚咚敲着编钟,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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