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回去,却也不是当下就回房。
姜言穿过人群叩响了姜伟勋的病房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她手一推,打开了房门。
“大哥。”
“言言,”姜伟勋放下手里的报纸,冲她招了招手,“听说外面乱的很,你怎么来……”看到姜言针织衫内的病号服,他豁然一僵,“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没听姜伯说?”
一时间病房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言身上,姜言不自在的停了下脚步,“前天不小心淋了雨,有些发烧。净榕不放心,就送我来住院了。”
姜言话音刚落,就见坐在床上吊着只腿的士兵指着她,颤微微的道“你……”
姜言心下一紧,这人他认识,监狱里的那夜,她还救了对方一命,可别穿帮了。
对方挠了挠头疑惑道“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大概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姜言这话接得又快又溜。
听得众人均是一愣,就连躺在最里面的霍灵均,嘴角也跟着一抽,望向姜言的目光要笑不笑,充满了戏谑。
姜言脸上一红,也没想到在这里会再遇到熟人。
“霍同志也住院了?”姜言尴尬的问了声。
“小姜同志。”霍灵均微一颌首,“来看你哥?”
“嗯。”姜言点头,“你伤的重吗?”整个病房搭眼一看,都是伤了腿的重伤员。
“还好。腿肚子不小心被人削了一块。”说着他还抬了抬,他那条裹着纱布的大长腿。
姜伟勋在一旁看得直皱眉,“我说姓霍的,你能不能别恶心人,血乎乎的抬什么抬?”要知道妹妹就是给他看腿,也没见这么多血啊。
他全身不记得,是谁带人将他从监狱里抬出来的,那时他可是一个血人。
“言言过来,别搭理他,我们跟他不熟。”
“啧啧,没想到姜少爷是这样的人。当真是翻脸无情啊,也不知是谁把小姜同志从青坪镇带回来的……”
“嗤,别把自己当什么大善人,我可是付了报酬的。”整一箱的特效药。
“姜少爷不知,自古就有人情债难还一说吗?”
冷然一哼,姜伟勋拒不承认,自己说不过他,只道自己没有对方的脸皮厚。
“过来坐。”姜言指了指床前的凳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串葡萄递给姜言,“尝一颗,看酸不酸?”他吃着甜酸味道不错,就怕妹妹嫌酸不喜欢吃,可手里有了吃的用的,总想跟她分享。
姜言捧着葡萄顶着一众士兵火热的目光,心有戚戚。城外她也有听净榕说过几句,城内缺粮少食,其实城外驻扎的ng军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打仗时,通常是一天两顿,顿顿是粗粮拌着野菜混个水饱。至于水果,当然是没有的。
葡萄是洗好的,枝杈间还浸着水珠,姜言捻起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脸立即皱巴在了一起,也不是很酸,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吃得颇有负罪感。
“大哥吃吧。”姜言把葡萄还给姜伟勋。
还不待姜伟勋伸手去接,霍灵均就叫了“小姜同志,按我军的习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葡萄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姜伟勋又不是没看到,当下回击道“言言,给他!当什么好东西似的,这葡萄咱家院子里多的很……”
两人一来一往间,把话说得明白,葡萄不是什么稀罕物,是自家院子里种的。日后让人提起,也上升不到什么政治层面,论一句生活奢侈,具有资本主义思想什么的。
姜言拿起葡萄,自然没有光给霍灵均一人,房间里士兵每人都分了几个。大多不好意思去接,还是姜言扯下放在他们的饭缸里。他们才珍惜的拿起一颗,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眯着眼一脸幸福的含了……
水房里姜言刚洗去手上的汁液,便听一位老太太扯着一位妇人道“哎,我跟你说啊!我这不是刚从家来吗,你说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那妇人偏头凑近她耳边,跟着小声低语道,“是不是抓到逃跑的guo军了?”
老太太忙摆了摆手,“不是。是在拉死人。”
“前天夜里两军不是打起来了吗?那人死的哦,城墙边的雨水都染红了……说是天热了,怕起疫症,要把人统一埋了……”
埋了,姜言想起了为他们兄妹挡枪而死的耿老。
“小姐,”净榕递来一块帕子,“对不起……我……我们……不是……”
姜言扯过帕子胡乱的擦了擦手,无心听她辩解,“我三哥呢?”净榕带了包袱过来,奚兆晖就说下去看看同学,至今没见再露面……
“啊?”净榕一愣。
“是不是去耿家了?”姜言猜测道,“耿老今天出殡?”
“是……是。”刚惹了姜言,这会净榕不敢在糊弄她。
“我去跟大哥说一声,你现在去帮我办理出院手续,等会儿我们去耿家。”
“哎,不……不是……小姐,奚少爷让瞒着你,他说耿老的事有他处理。”
“照我的话去做。”说完姜言推门进了病房,对姜伟勋道“大哥,我闷的慌,我想出院。”
“出院?现在?感冒好了吗?”
“好了。”姜言自己伸手拭了下额头的温度,“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夜里就退烧了。”
“医院里伤员这么多,我住的不舒服不说,还凭白的占了一个位置。”
别的他都没听到,只关注在了姜言住的不舒服上,“行,出院吧。我跟你一起。”
“啊!”姜言一愣,继而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的腿还不能挪动,再等两天,后天我来接你。”
“后天!当真?”姜伟勋也知道自己现下的情况,说要出院也不过是住得烦了。跟着一说,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惊喜。
“当真,当真。”姜言连连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净榕帮我办了出院,我先走了。”
说着姜言走到王司机跟前,摊开了手,“车钥匙我用用,还有大哥麻烦你照顾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司机一边躬身应着,一边掏出钥匙递给了姜言。
“钥匙?言言你要车钥匙干嘛,净榕会开车吗?”姜言虽然在姜伟勋住院以来,每次来医院都是自己开的车,可姜伟勋不知道啊。这会儿不免有些惊讶,他还记得姜言来春城的第一天,他去接她,当时在路上,妹妹就提出了想学车的愿望。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一直没来得及教。
“净榕不会,我跟王司机学会了开车。”姜言说着举着车钥匙摇了摇,“现在开的老熟练了。”所以不用担心哦。
“学会了开车!”这下不只姜伟勋惊讶了,就是霍灵均看向姜言的目光,都带了抹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