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房里的东西说是要收,却也不是现在。
昨日袖弩的零件回来了,木作坊那边为此加快了速度,连夜赶工。
主要负责此事的奚诚适昏迷不醒,奚士纶势必要在村中的几个干部里,重新选一个暂代。
六房一早,人来人往就没消停过。
伤口上涂了药,姜言戴上僧帽,收拾了地上的碎发,扶了老太太出门用饭。
“哎呀!慧心,可要谢谢你和兆烨昨个打了鸭子,让婶子也尝了口肉味,”张圆将手里的碗往一旁的李乐仪手里一放,“这是昨晚我家那口子端肉的碗,给你。”
不待几人招呼,张圆几步挤在了姜言和老太太中间,“伯娘好!”她一手扶了老太太,一手挽了姜言的胳膊,“慧心,你今天还要上山采药吗?”
姜言不适地挣了挣,她体壮腰圆力气大,一只胳膊被她扣得紧紧的,姜言挣脱不开,颇有些无耐,“药材够用几天的,今日要晾晒炮制,就先不去了。”主要是小松鼠的情况不容乐观,忽略不得。
“那……”张圆望向姜言的目光霎那间失了光彩,“那就算了。”
青云寨的事,就像压在村人心头的一座大山。几天以后,村中情况如何,会不会是土匪已经打了过来,谁又能猜测得到。
张圆松开两人的胳膊,对着老太太、李乐仪招呼了声“伯娘、二嫂,我走了。”
“明天!”望着妇人塌下去的双肩,姜言继续道“明天我和哥哥会再次进山,十五岁以下的不要,你看家中谁要去,明早带来吧!”
“真的?”张圆回身,眸光璀璨。
“真的。”姜言直视着她,郑重道“我们谁也不知,青云寨何时来犯。战前备药,安危难测,张婶可要想明白了,再替家人做决定。”
“哈哈……,我去!我跟你们去!怕啥!就你张婶这体格,还怕了土匪不成。相当年,鬼子来犯,我拎着家里砍柴的那把大刀,一连砍伤了几个呢。”
姜言惊讶地挑了挑眉,赞道“厉害!”
“那是当然!”张圆一拍胸脯,满面红光地兴奋道“明天我就扛着那把柴刀跟你们一起上山,你们采药我放哨,你们打猎我捡背……”
老太太的一张老脸险些绷不住,李乐仪赶紧扭过身子捂了捂眼。
想起当年的事,还觉得辣眼睛。
……
用罢饭,奚士纶带着慧胜慧利和养伤的奚兆玮,去了村里设置的木工坊。
老太太和李乐仪在前院,拆了家里的厚被褥厚棉衣,浆洗晾晒。
奚承宜拿了书本在二进的书房里给奚兆烨补课。
姜言给天宝、天佑两兄弟换过药,指点着奚绍奕给奚诚适做了全身按摩。
“多做几遍,省得诚适伯身上的肌肉萎缩。”
“好。”答应一声,奚绍奕又埋头干了起来。
从奚诚实的病房出来,姜言去奚兆烨的卧室里,抱了用药后陷入沉睡的松鼠,放在天井的阳光下,麦草铺垫的篓筐里。
“嗳!它还睡着呀!”奚连志从拱门处一溜烟地跑了过来,蹲在姜言身边,朝筐里的松鼠看去。
“嗯。只许看不许摸。”当年在宫里,她可知有些淘孩子,专以虏小动物为乐。
“我就看看它,不碰的。”他向姜言承诺,瞪得溜圆的单凤眼里透着股纯真。
“乖——!”姜言定定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进了天宝、天佑的房间,从里面抓了把糖,回身递给他,“它受了伤,就是醒着也不能陪你玩。你若无聊,就进屋陪陪里面的哥哥、弟弟吧!”
“哥哥?弟弟?”奚连志眨了眨眼,猜测道“是妈妈说的天宝、天佑吗?”
“对!你跟着谁来的?”
“我二姐。”
姜言待要问‘你二姐是谁?’就听拱门外传来奚曦的声音,“奚连志,你跑哪去了?”
“叫你呢?”姜言看着小家伙挑眉,他跟奚曦长得可一点儿也不像姐弟,「大概他们一个像爹一个像妈吧!」姜言心想。
“嗯。我二姐来了。”小家伙说着飞快地剥了颗糖塞进嘴里,剩下的还给姜言道“你先帮我拿着,等我走时在给你要。”
“哦,这是为何?”姜言挑眉。
“我……”小家伙羞红了脸,迟疑了下才低语道“我怕一下子吃完了,爷爷、爹、娘、大姐就吃不到。”
姜言捏了捏他肥嘟嘟地脸蛋,调笑道“看不出来,小胖子,还特孝顺呢。”这个年代,吃得这么胖的小家伙,还真不多见。
“嘿嘿!”奚连志裂嘴一笑,包着糖块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奚连志,就知道你会在这儿,一只松鼠又不能吃,有什么好看的。”奚曦走过来,踢了踢脚下装松鼠的篓筐,抱怨道。
姜言皱着眉头,伸手稳了下篓筐,站起来道“来了,帮我进屋把药架抬出来吧!”
“我——帮你抬药架?”奚曦点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问,在家她都没干过什么活,来到这里,倒是被慧心使唤起来了!
“你不是来跟我玩的吗?”见她点头,姜言继续道“我要晒药,你不陪我?”
“我找你玩又不是帮你干活的。你晒药就是了,我站在这里陪你。”奚曦对姜言摊了摊手,眼里闪这抹狡黠的光。
“我以为你来找我玩,是要跟我做朋友呢?”姜言不无黯然,“朋友不该是互帮互助吗?”
“嗬!朋友也分很多种啊!再说我们刚相处,你就让我帮你干活,不是存心占我便宜吗?”奚曦翻了个白眼,一副我才没这么傻呢。
“哦!可是我有很多活要做啊,晒药、磨药、熬药,你都站在院子里陪着啊!”
“我哪有那么闲。”奚曦扫了眼对面的药房,除了架子、药材连杯水都没有。不耐地一踢脚下的小弟,“奚连志走了!”
小家伙踉跄着摔坐在地上,一抬头露出了鼓鼓的双颊。
“吃的是什么?给我留了没有?”奚曦弯腰扯住了他的嘴角,撕扒着问道。
“唔……糖!”小家伙在她手里挣扎着,就地打了个滚站了起来,朝外跑道“就一颗,我吃啦。”
“站住,奚连志——!”奚曦拨腿追了上去。
“心儿,怎么了?”听到叫嚷,奚承宜拿着课本从书房里疾步出来,站在台阶上四下张望了下,问姜言道“我好像听到了奚曦、连志的声音。”
“嗯,是他们,已经走了。爸,你忙吧!”姜言摆了摆手,转身朝药房走去。
奚诚适的病房里
通身又按摩两遍,奚绍奕甩了甩胳膊,给父亲盖好被子。
在门后的盆架上洗了洗手,叮嘱小弟道“峻丰,我去帮你慧心姐晒药,你在屋里守着父亲,每隔一会再去隔壁房里看看天宝、天佑,有事叫我。”
“好!”峻丰放下手里的笔,爬下椅子,坐到了奚诚适的床前,扭头对奚绍奕道“哥哥你去吧!”
……
奚兆赫感觉自己快死,他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不知小松鼠逃出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