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六房跟着回来的,只有躺在担架上的奚兆玮。奚士纶和奚承宜父子,跟着另外的21个人留在周家庄帮着善后。
那21人是因为姻亲故旧。奚士纶、奚承宜则是出于道义,因为周家庄的庄主周伯昌死了,四个儿子死了一个,伤了两个,剩下的一个还是个痴傻。
老婆儿媳孙女,死的死、疯的疯。救下的两个,还一不注意就想把自己的脖子,往有环扣的地方套。
奚兆玮躺在床上不胜唏嘘的道“他家孙子有个叫周满仓的,跟三哥还是小学的同学呢。初中毕业后,就在镇上混,哪次见到他不是带着一帮小弟,作威作福的。”
“没想到这么不济,那响马一刀砍来,竟然吓尿了,连躲都不会躲……唉!”
“后来呢?”慧聪边给姜言递酒精,边问道,显然当小故事来听了。
人生就是如此,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叫——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才叫——事故!
“后来,”奚兆玮情绪有点低落,半阖的眼睑下藏着愧疚,“死了。被响马一刀砍在颈上,”血流如注,倒在地上只来得及抽了两抽,就没了呼吸。
如果他的身手再快点,动作再利索些,是不是就能救下他了。
姜言处理他身上伤口的手一顿,抬眼瞟了他一眼。
第一次见血!第一杀人!第一次救不了想救的人……当谁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矫情什么?
“还有呢?”慧聪继续问道。
“听到他死了,你一个出家人,不该给他念遍《地藏菩萨》吗?”
慧聪噎了噎,转头对姜言道“我看师妹上药、包扎的手法比我还要老练,这里就不需要我了吧!”
“18人,武道堂的师姐妹,虽然在周家庄帮着正骨、粗略的包扎了,可倒底都没上药、缝合。一时半会儿,我一个人也忙不完,还请师姐出手吧!”刚回来的伤者,为了医治方便,这会儿全躺在村部的办公室和后面的小庙里。
慧聪……
“嗯?”见慧聪久久不动,姜言转头看她。
在姜言的目光里,慧聪扭捏了下,方厚颜道“嗨嗨……,请大夫哪有不出诊金的——是——是吧!”
“你……你一个出家人,有没有点慈悲心啊!”奚兆玮瞪圆了一双乌眸,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市侩的尼姑。
“切!出家人怎么?出家人就不要吃饭啊!没有纸钞、金银在手,我想吃口萝卜糕,哼!都只能望糕兴叹。”被奚兆玮眼中的鄙夷刺到了,慧聪的眼里隐有泪花闪过,却倔强地将下巴台得更高了几分,回视给奚兆玮的眼光带着份斜睨。
“一块钱。”姜言直接道。
慧聪偏头,肩膀擦过眼角,双掌一合,“成交!”爽快地转身拿了药箱,忙活开来。
姜言看了几眼,见她缝合包扎的能力不弱。方转头朝奚兆玮问道“武道堂的诸位师太师姐如何?可有伤亡?”
“没有死亡,那些山匪砍人时都避开了她们的要害,他们认识吗?”奚兆玮的眼里带着迷茫的疑惑。
姜言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青云寨和慈念庵有没有关系。只是分析道“刚霍霍了镇上,又洗劫了周家庄,想来应是,暂时不想和慈念庵为敌吧!”
“他们怕慈念庵?可是慈念庵的人数不足青云寨的一半。若说武力,慈念庵虽有武道堂,可能用的不足四十人,又多是未成年小尼。他们是男子又有枪弹在手,个个心恨手辣,视人命如儿戏。真要对上,慈念庵不过是给他们送人头。”
姜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奚兆玮的双目,“那小哥有没有想过,慈念庵出事,奚家庄不能独善其身。有奚家庄作为后盾,慈念庵再组织起山下镇上周边的信徒,凝聚成股、团结一致、联手反击,青云寨将会如何?”
奚兆玮……妹妹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镇上申家出事,慈念庵不是已经死了个小尼了吗?为什么你们慈念庵还不联系信徒展开行动?”小尼的死,让慈念庵连借口都不用找了,完全可以和青云寨直接对上。
“时候还没到?”姜言摇了摇头,一个小尼的死,在了悟等人的眼里,轻飘飘如羽毛,不存在丁点份量。
“青云寨都猖狂成这样了?”下一个目标就极有可能是奚家庄了,慈念庵既然是他们奚家庄的一部分,那还等什么?
“昨日周家庄出事,武道堂出庵前往支援,受到庵主等人的阻拦,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
“这……还有这事?庵主不是咱堂姑奶吗?她……她怎么这样?”奚兆玮惊骇后,就是愤怒,“私心这么重,当初她是怎么当上庵主的?”
姜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了悟能当庵主,还不是他们曾祖母,前庵主的手笔。
奚兆玮也自知失言,抬手去挠头,却忘了他胳膊受伤的事实。疼得“嗤”了一声,方问道“那昨夜武道堂咋还去了周家庄?”
“我带人将庵主和一众阻拦者绑了。”
“啊——!”奚兆玮大惊,于这个时代来说,妹妹的行为就是欺师灭祖。“你……你不准备回去了,还俗吗?”
“还不是时候?”
奚兆玮唇边的肉抖了抖,“现在不还俗,那你回去咋办?等着回去受罚吗?”听说慈念庵对于欺师这类人,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小妹回去,小命……能保住吧!
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昨夜了悟说错了一句话,”张口要了不该她要的东西,“被我拿捏住了把柄,未来一段时间,我会安然无事。”
妹妹如此聪明自信,他这哥哥当得是不是太没成就感了。
“妹妹是想等山里的土地匪解决吗?”奚兆玮思索了下,“若慈念庵不能团结一致,招集信徒就是一句空谈。妹妹手里光有武道堂和奚家庄,也是不能成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