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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赵天宝
    雨从午后下到现在,脚下的泥都透了,两人一个穿着雨鞋,一个穿着草鞋,走哪里都不是太好走。
    所以姜言带着慧聪也没走大路,从山上下来,一路穿田越沟直线朝周家庄走来。
    这会儿正穿行在小腿肚高的麦田里。
    在精神力的作用下,姜言寻声望去,不远的地沟边鼓着个红色碎花棉袄,哭声是从棉袄下传来。
    “师妹快走,你干嘛!”漫野地里漆黑一团,风声雨声里陡然传来一串婴儿的哭声。
    慧聪毛骨悚然间,见姜言转了方向朝那走去,立马急了,伸手拉着人就往回扯。
    姜言右脚刚一落地,被慧聪一拉,人往后仰。为稳住身形,不得已迈出的右脚只好往回缩。
    雨鞋沾在泥里没拔出来,一下子从脚上滑落,踉跄着一脚踩在了泥里。
    泥水瞬间浸透棉袜,刺骨的凉意从脚底板直逼脑门,姜言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心下恼怒,姜言一甩开慧聪的胳膊,“放手!没看那还活着个孩子吗?”
    慧聪朝哭声处瞟了瞟,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坨,不免抖着声赞道“师妹,你眼光真好!”这也能看出是人是鬼。
    姜言自顾自地甩了袜子,将脚在僧袍的下摆上蹭了蹭,扶着慧聪弯腰将雨鞋够到手,穿在脚上。
    光脚穿鞋,姜言松开慧聪,颇为不自在地往前拭着走了几步,略适应了些便大步向前,朝婴儿走去。
    “师妹等……等我!”慧聪缩着脖子四周环顾了下,只觉风声雨声都含着凄厉的撕吼,哀伤的悲泣。
    走近了姜言才发现,那红色碎花棉袄是个妇人,是个失了头的妇人。下半身穿着的黑裤子被撕扯开来,退到腿弯。隐在麦苗下的双脚,一只脚穿着双方口布鞋,一只脚被泥糊着渗着血水。
    伏扒着的怀里裹着个在泥里滚了几滚的婴儿,看样子不足半岁。
    周遭有马蹄踩踏、人走过、挣扎的痕迹。
    雨下不停,地上的血水被雨水冲刷着,有的渗进土里,有的流到一旁的地沟里。
    沟里的水里半飘着颗头颅,黑发覆面,看不清面容。
    若没猜错,怕是被骑马的土匪追杀j污至此。
    姜言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躬身行礼。
    默念着地藏经,姜言伸手将妇人扒开,将孩子从泥水里单手拎了起来。
    孩子身上的棉衣早被血水雨水浸透了,脸色青紫一片,哭声都在渐渐变弱。
    小家伙上身的棉衣是偏襟系带的和尚衣,姜言飞快地解开衣带,想将他从冰冷的棉衣里解救出来。
    掀开衣襟的手却是一顿,随之朝他后背摸去。
    瞬间,姜言瞪大了一双凤眸,脸上现出惊骇来,原来小家伙被人用刀来了个对穿。
    刚才见他浑身被血和泥浸染,姜言没细看,还只当他身上的血来自护他的母亲呢。
    望着哭声渐低,四肢开始抽畜的小家伙。姜言不敢怠慢,当下手指飞快地在他胸前连点,用体内刚练出的一点内力封住他前后胸的出血点,片刻方堪堪将血止住。
    “啊!这是什么,我脚下踩的怎么像……像……”慧聪踩着妇人的尸身,困惑地弯腰朝下摸去,糊了一手的血水,指尖轻捻着往鼻子下嗅去。
    姜言将小家伙一身的湿衣扒下,丢掉。撩袍半蹲下,撕下自己里面寝衣的下摆。
    姜言一手托着他,一手用撕下的布条把他胸产后背的伤裹了。掏出手帕抹去他身上的血水,才解开衣襟将他贴身塞在怀里。
    环抱着孩子站起的姜言,看到慧聪的动作,提醒道“那是死人的血!”
    “啊——!”手人的液体是死人的血,那不就证明自己脚下踩的……?慧聪惊叫着往后猛退,一下子摔在泥水里,慌乱间更是滚了几滚。
    “闭嘴!”姜言简直不忍直视。
    “唔……师妹!”慧聪滚爬着过来抱住了姜言的大腿。
    姜言的目光却隔着地沟望向了大路。
    那里有个黑影在蠕动,似乎是昏迷着被慧聪的尖叫吵醒了。
    “起来!往大路上走。”姜言踢了踢脚下的慧聪,命令道。
    “黑灯瞎火的,哪是大路呀?”慧聪要哭了,刚脚踩了一个,过来时还哭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没声了,这么大一片地方,都不知有多少死人,往哪里走呀!
    “跟我来!”一面说着,姜言一面怀揣着孩子抬脚往大路走去。
    绕过血案现场,跳过地沟,姜言几步走到黑影前。
    身上透着血气,就是不知伤在哪儿了?
    护着怀里的孩子,姜言半弯着腰,将人翻转过来。
    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青白的脸,紧皱着眉头,口里喃喃地
    哼哼着,就不知和怀里的小家伙有没有关系。
    姜言探身把了把脉,验了验伤,腹部、肩头、胳膊、腿上,均有刀伤。
    尤其是斜砍在右腿上的那一道,从脚脖斜至膝盖,不但砍断了脚筋还砍碎了膝盖骨,就是好了也是个残废。
    在这漫野地里,姜言能做的也只是止血一道。
    又撕了几条寝衣,揣着孩子姜言不便有所动作。转身招手对刚从地沟里爬出的慧聪道“师姐过来,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慧聪厌厌道。
    “这里还有个受伤的孩子,我说你来帮他包扎。”
    “没死?”
    “嗯,目前还活着。你再拖拖拉拉的,等会儿说不定失血过多就死了。”
    慧聪……
    ……
    一通忙活,人是包扎好了,可姜言也犯了愁。
    还没到周家庄呢,先捡了两名急需用药的重伤员。
    放着不管吧!这是两条人命。管吧,周家庄是别想去了。
    “师妹怎么办?这么大的孩子进不了我们慈念庵,带去周家庄吗?”慧聪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着纠结道。
    “抱着,跟我回奚家庄。”姜言决定道。
    “抱……抱着?”她一个尼姑,抱着个小伙,呵呵……
    “不抱?你背着呀!没见腹部有伤吗?”姜言挑眉,师姐太没有同情心了。
    “我……我哪里看得见他伤在哪里!”慧聪那叫一个委屈。
    “可你摸了呀!全身都快摸遍了。”姜言满目不可思议,摸着将人家的伤口包扎了一遍,伤在哪里心底还没点数吗?
    慧聪……这话传出去,她还有清白吗?
    她会不会被慈念庵除名啊!
    ……
    姜言一手托着怀里的小家伙,一手架着抱人的慧聪,走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脚酸腿软,方到奚家庄的庄墙下。
    留守在高墙上的奚兆烨,一眼就看清了栅门外的妹妹,飞奔而下迎了出来。
    “心儿!你……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好好的待在山上,乱跑什么?你可知外面有多危险……”
    “唔……我受不了……”在奚兆烨的碎碎念中,慧聪抱着人一屁股坐在了门下的青砖上。
    奚兆烨……自己不是唐僧。
    有这么啰嗦吗?
    “这……这不是赵家庄的赵天宝吗?”紧随而来的奚呈继,探身朝慧聪身上一望,指着少年惊道。“你们在哪捡到他的?人怎么了?”
    “周家庄两里地外,应是被山里的土匪砍了几刀,死不了活不好。”慧聪喘着气,将姜言的话转变了一番念道。
    “周伯昌是他外祖,走亲戚正好遇上了土匪吧!”奚呈继感叹了声,转向奚兆烨,“是你带回家,还是送我哪儿?”
    奚兆烨满目复杂地看了赵天宝一眼,“我带他回家。”不管如何,能见到他,对奶奶来说都是一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