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秦小满大清早出去就是割草。
如此也只有等人回来。
他想着干点什么,一脚踢到了脚边的木盆,低头看到木盆里是昨天秦小满洗澡换下来的衣服。
杜衡站在一旁,看着已经泡了水和皂角的衣物。
……总不至于还要给他洗衣服吧……
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要是给他洗衣服的话,那不就意味着……杜衡走了几步远,意味着什么?
洗个衣服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也给自己洗过不是。
杜衡干咳了一声,冬日衣服不容易晾干,要是不趁着没下雨的时候早点洗干净晾晒,到时候衣服就换不过来了。
再者年长的给年幼的洗个衣服也没什么。
杜衡去添了一瓢热水过来,坐在木盆前把衣服给搓了。
这家伙昨天还冒雨爬树来着,衣服不仅打湿了,还弄的很脏,长期穿着劳作的衣物,已经打了两个补丁。
杜衡搓了好半晌才搓干净了沾的污渍青苔,他把衣服拧起来丢进桶里,正要给洗裤子,见着盆里浮起来了条白色的短裤。
“……”
杜衡看着水盆里的污水,眼疾手快把短裤捞了起来,看着手指捻着的短裤,杜衡看看看着脸就发烫。
他撇开目光把裤子赶紧塞到了水桶里,准备应付了事,但是看了一眼盆里的污水,眉头又不免发紧。
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又去舀了烫水单独把短裤泡上。
他闭着眼睛搓裤子,也不晓得是水蒸气熏红了脸,还是自己红的……
秦小满背着一大背篓猪草从外头回来时,杜衡正在屋里炒栗子。
他托着个比自己大三倍的背篓,冒尖儿的猪草压的他腰都已经弯成了熟稻子。
“我回来啦!”
杜衡听到声音从灶房里出来,干忙上前去搭手:“怎么背这么多!”
卸下背篓,秦小满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得意道:“我昨儿上山走小路,见着东土颇有很多猪能吃的野草,今儿一早就去割了回来。”
“地里没什么猪菜了,不割些野草一起喂,那今年冬天的猪食就不够用。”
杜衡道:“过年不是很多人家都要宰猪嘛,到时候猪食不够就宰掉吧。”
秦小满笑了一声:“你倒是就惦记起过年宰猪了,不过就算是这头成猪给宰了也得买小猪继续养着啊。”
话音刚落,一滴水就滴在了秦小满的脑门上,他擦了一把额头抬起脑袋,看见屋檐下的晾衣绳上正挂着自己昨晚上换下的衣服。
他睁圆了眼睛:“你把衣服给我洗了?”
“泡久了发臭,正好有热水我就顺手洗了。”
秦小满乐呵起来:“你可真贤惠!”
杜衡倒也不在意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他看着心情大好摸着肚子要进灶房的少年:“早上吃什么?昨晚上的肉丝你热没,我还想吃!”
“小满。”
杜衡还是叫住了人。
秦小满回过头:“咋了?”
杜衡微微顿了顿,他伸出食指头指了指晾着的短裤:“以后这个你自己洗。”
秦小满眉头叠起,脱口就想说多的都洗了,多洗那么一点布料怎么了!
不过听杜衡话外的意思是别的都要跟他洗,他还是很高兴,于是放温和了些语气:“行嘛,我洗就我洗。”
“快点,肚子好饿了,吃饭!”
“嗯……”
秦小满看着杜衡拉住了他的手腕:“咋了啊?”
杜衡有些难开口,不过想着秦小满小爹过世的早,很多事情怕是没人教,还是道:“以后别跟脏衣服泡在一起,洗澡的时候用热水洗干净,晾在太阳底下晒干。”
“……为什么啊?”
“听我的就是了。”
秦小满叠起眉头,旋即又抿嘴笑了起来。
这才几天啊,倒是会耍男子的霸道了。
他笑眯眯的跟到了杜衡屁股后头:“都听你的总行了吧。”
第10章
“紧腊月,慢正月,不紧不慢是冬月。”
腊月里进入年关,忙着除旧和准备年货忙碌,正月是新年,又要走亲访友,这冬时的几个月里就属冬月最清闲了。
粮食已经入了仓,又没有农忙,也就只肖料理家里的牲口,简单翻翻地。
不过也说不上清闲,毕竟是农户,总是有事儿能忙的,不似县城里的人家,闲是真的能翘着脚聊天耍乐的。
秦小满吃了早饭后剁了猪草煮猪食,杜衡就在一旁炒栗子。
“这栗子不少,炒好了给二叔送点过去怎么样?”
杜衡见着栗子外壳已经脆了,依次铲了起来。
“好啊。”秦小满觉得杜衡还挺懂人情世故:“那待会儿你给二叔送过去吧,我要上山。”
杜衡垂下眸子看向灶下的人:“今天又要去山上?”
“嗯,昨儿见着我们家的山有好些木柴,夏时打雷劈断的树木都已经干了,趁着天晴我去弄回来,要不然被别人捡走就可惜了。”
冬月闲散些大伙儿都爱捡柴,公山就那么大,人人都去捡柴自是不够拾捡,可冬天用柴多,又指着炭火过冬,柴不够的人户自然就把心思打在了别人的私山上。
以前秦小满想着私山是自家的,没有人会去动,有柴火也没有拾回家,结果被人偷了好多回的柴火。这些人也是聪明,他白日在公山的时候顺便就去瞧了谁家私山里有货,等着晚上的时候再上山去给捡走。
杜衡只听说过偷人的粮食菜蔬,却是还没听说过偷人柴火的。
“你以前是少爷,自是不晓得这些事情。”
秦小满道:“虽说柴火不是什么稀罕物,到处都能见着,可放眼望去的山啊地的,那都是有主儿的,不是你见着就能往自家里带。这煮饭烧水又日日都离不得柴火,冬日还能烧炭取暖,一捆柴挑到城里都能卖十多文钱了。”
“值钱的东西谁不盯着,我们秦家是村里的大姓人家,这才有自己的私山,否则光靠公山的东西,煮饭都不一定够用。”
“村子里又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私山,那些后头搬迁过来的人家,或是难民留村的可都没有自己的山头,这不够用就只能去买,可买就要用钱,穷苦人家哪里经受的起这样的开销,没法子那就只有晚上去偷别人的。”
杜衡听的认真,他倒是也听说过这时候穷的人连死后都没有一块儿地入土的,举目山水皆是他人之物,不得不唏嘘穷人没有出路。
“家里存的柴火不少,我去把咱们山里的柴收回来,到时候能便宜点卖给村里缺柴火的人家,要是没有人买就费点功夫带去县城。”
秦小满道:“到时候挣得钱给你买两尾鱼做汤,我看家里的盐也不多了,到时候也一并买点回来。”
杜衡想着这当多辛苦,不过好歹是有点能挣钱的出路,也比一点挣钱的法子没有好。
其实他也想挣钱。一则是为了治脚看病,二来他也不好意思总花秦小满的钱,可是目前没什么路子。
“我本说让你今日带我去看看地,到时候家里没有菜了我能自己去摘。”
秦小满眉头舒展:“那这样吧,我待会儿出门你跟我一道,带你转一圈我再上山,左右家里的地就在那个方向,也绕不了弯路。”
“好。”
杜衡给秦小满装了半兜子的栗子,外带小满自己埋在灶里的两个大红薯,简单包好放在背篓里,中午在山上吃。
两人先带着栗子到秦熊家里去,秦小满麻利惯了,步子轻快,杜衡还是头一次出门,又跛脚走得慢,秦小满走一会儿就要回头等他一会儿,不过半刻种就能到的路程,生是走了一刻钟。
天晴家里有人院门一般都给敞着,秦熊家里人口多,能有三大个男丁在外做事,李晚菊和秦小竹便比别家的夫郎哥儿清闲的多,几乎都少有出门去干活儿,多数时间都在家里绕着那几个屋子转。
“二叔,我来了。”
秦小满直接进了院子,屋里的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你二叔不在家。”
秦小满看着出来的人是他二婶儿,闭了嘴,不想跟她说话,多说几句吵起来到时候反倒耽搁活计,他婶儿倒是不干啥。
“哟,瘸子也来了啊。”
李晚菊瞧见跟在秦小满身后的年轻人,见他果然是腿脚不便,不免好笑。
早就想看看杜衡了,不过她历来没事不会屈尊主动去秦小满家里,这还是头一次看见 。
但是看着杜衡的身形和脸,又瘪了瘪嘴,只听自己男人说长得是个周正的,没想到竟然比他们村里那个书生还俊的多。
她心里有些不大痛快,就觉得秦小满这脾性的合该找个又瘸又丑的,但是转念一想,即便是他占了便宜找了个相貌好的又如何,村里又不是城里,还有闲情逸致看看脸蛋儿,村里人讲究的还是能过好日子。
“什么瘸子,只是脚受伤了!”
秦小满一听他婶子尖酸刻薄的话就来火,又见他上下打量着杜衡,心里更是不爽,一把抢过了杜衡手里端着的栗子塞到了李晚菊怀里:“我相公炒的栗子,给二叔的,要不要。”
李晚秋瞧了一眼塞过来的东西,听着秦小满凶巴巴的语气,但凡是寻常人都不乐意接下,可是她哪里舍得不薅白送的东西,当即便揽到了怀里:“给你二叔下酒倒是还成。”
秦小满见他二叔没在家也便没有久留,拉着杜衡道:“走了。”
全程里杜衡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有些诧异,秦小满和秦雄关系很亲近,没想到和他二婶儿却这么不对付。
“小满过来了?”
秦小竹睡了一大早上,听见外头的声音才慢腾腾的爬起来,他原是不想起来的,但是听到说秦小满的男人也过来了,想出来看看热闹,结果到院子里来瞧见两人已经出去了。
他赶忙追到篱笆前去瞧了一眼,只见着秦小满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跛脚男人,个头挺高,身形倒是还挺板正,就是跛脚走路大打折扣。
正想说还真是瘸子,气鼓鼓的秦小满滑了一跤,那男人眼疾手快去扯住了他,匆匆一个侧脸,秦小竹当即心里就露了个节拍。
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俊的男人。
“来吃这栗子,还是热的粉糯的很。”
李晚菊看着自家哥儿伸长了脖子在篱笆前久久回不过神的模样,几步过去:“咋的啦?”
秦小竹同自己老娘没掩藏,道:“小满那男人长得还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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