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从国公府带白银针回来,只两三次后,苏韶棠就告诉她,她不爱喝,以后不用从国公府特意带茶叶回来。
苏韶棠头也不抬:“不是不爱。”
简短的四个字,苏夫人立即意识到,曾经她说不爱喝,只是不想让自己在国公府被低看。
苏夫人忽然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儿。
怪她无用,她女儿能享用的最好的物件,不过都是国公府嫡出一脉看不上眼的东西。
她一生只得了一儿一女,棠棠自幼乖巧贴心,她是恨不得将这个女儿捧上天。
人人都道她骄纵女儿,可她亲眼见过国公府嫡出一脉是什么待遇,她再怎样娇宠女儿,又如何跟那些真正的世家贵女相比?
为母后,看不得子女比旁人差劲,她只能尽量地对子女好些。
苏夫人低声道:“你喜欢喝,就都送去你院子中。”
苏韶棠将锦盒中的龙井挑出来:“我可不爱喝龙井,但我记得爹爹爱喝,碧螺春我也不爱喝,我只要白银针和信阳毛尖就好。”
苏夫人骤然哑声。
什么不爱喝?
她出身国公府,哪怕只是庶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邱国公觉得对她有愧,宫中得来的好茶叶什么的,知道嫡出一脉要比她份例要多,私底下总会补偿她。
顾姨娘颇为喜欢碧螺春,连带着苏夫人也跟着喜欢。
只是嫁入苏府后,人是比在国公府自在,但生活条件却远远比不上当初,只有回国公府时,顾姨娘记得她的喜好,给她备上一杯碧螺春。
这一点,也被棠棠看在了眼中。
苏夫人没有拒绝女儿的好意,但也没让她糊弄过去,又细问了一遍她和安伯侯相识的过程。
苏韶棠没想要瞒她:“就是外祖父寿辰那日。”
苏夫人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日赵慧鸣哭闹,也是因为这事?”
苏韶棠撇了撇嘴:“人家不搭理她,她硬要凑上去,还各种拿我作筏子,我怎么可能惯着她。”
苏夫人心中恼赵慧鸣的作态,皱了皱眉:“你不用理会她,她不是得意于和国公府的关系吗,我自有办法叫她没法猖狂。”
苏夫人可从来不是什么好心人,旁人都欺负她女儿头上了,再置若罔闻,只会叫人越发得寸进尺。
白银针很快送上来,苏韶棠轻抿了口茶,让婢女都退下,等室内只剩下她和苏夫人时,她才说:“娘不用管安伯侯,日后他若送东西来,娘只管替女儿收下。”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苏夫人下意识地考虑安伯侯府的情况:“安伯侯府人少清净,府中做主的人只有安伯侯,他身份清贵,又得圣宠,的确是个好人选。”
只是,苏夫人有点担忧。
和安伯侯府相比,郎中府的家世就有点简陋了。
她怕日后女儿若是受了委屈,郎中府无法给女儿撑腰。
苏夫人将心中担忧全告诉了苏韶棠,苏韶棠觉得苏夫人想得太美好,她托腮:“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苏夫人了解自己女儿,诧异:“你看上他哪里了?”
苏韶棠难得噎住,半晌,才理直气壮地说:“他长得好!”
苏夫人听出这是实话,当即无语。
她嫌弃想要接近她的男子肤浅,结果她自己相看旁人,也是这般肤浅。
苏韶棠冲苏夫人乖巧地笑。
沈玉案家世好,长相好,而且几次见面给她的感观也不错,在一众人中选择沈玉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苏夫人没好气地问:“裴世子也生得一表人才,你怎么没看上?”
苏韶棠笑了声:“我又不傻。”
镇北侯府在京城的处境微妙,哪怕裴时愠是真的对她有心,也未必过得了裴夫人和裴老夫人那一关。
沈玉案不到及冠就去了渠临城,而裴时愠及冠后却一直待在京城无所事事。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圣上对镇北侯府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苏韶棠可不想因一桩亲事,将郎中府扯进这些是非旋涡中。
对她而言,不值当。
第122章 番外八
沈玉案番外二(6)
公主府赏莲宴那日,苏韶棠原本是想要去的,但临时计划出现了变化。
朝中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储君之争日渐灼热化,除却一些明确的保皇党,早有些朝臣选择了站位。
李家姑娘是苏夫人替苏垣相看的女子,而苏尤闵却意外得知李家背地里已经站队了二皇子,明面上,郎中府和国公府联姻,郎中府也是旁人眼中的二皇子阵营。
苏尤闵的身份,让他轻易得知到这个消息。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郎中府并不想支持二皇子,只是被和国公府的联姻身份裹挟住了。
李家的站队,让苏府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地。
赏莲宴的前一日,郎中府的主院,苏韶棠趴在苏夫人的肩膀上,她抬头看向苏垣,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苏垣对上她的视线,摇了摇头:“我才及冠,今年刚要入仕,成亲一事不着急。”
苏垣这是表态,让府中不要因他而为难。
他和李姑娘只是相看阶段,还没有接触彼此,没有什么感情一说,苏垣做出选择也不曾犹豫。
苏夫人最近和李家夫人刚打过交道,两府中其实对这门亲事都有意,在外人眼中,至少在李家看来,双方同处于一个阵营,苏府忽然反悔,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主院中安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最终,是苏尤闵下了定论,他看向苏垣,沉声道:“要委屈你了。”
苏垣端坐身子:“这是儿子该做的。”
他是府中唯一的嫡子,和郎中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推迟几年成亲,于他而言并非不能接受。
翌日,公主府的赏莲宴,收到请帖的人早就等着这一日。
沈玉案都到了公主府,才发现今日苏韶棠根本没有来。
松箐傻眼地挠头:“没错啊,李姑娘今日也来了。”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眉,他前世就不曾听说苏府和李家有什么牵连,如果松箐打探的消息没错,那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重来一次,沈玉案发现很多事情,都和他的认知有所不同。
他是知道李家站队二皇子的,但如果这样的话,为何苏府和李家的婚事会发生变故?
除非……苏府和二皇子根本不是一条心。
可国公府是二皇子的外家,国公府同样和苏府是联姻关系,这三方是天然的盟友。
沈玉案离开公主府时,脑海中不断闪过几个画面。
有前世苏韶棠和国公府几位表兄,以及那日见到的赵家表妹相处不错的场景。
很快,又闪过那日他在国公府撞见的,苏韶棠和赵慧鸣不合的一幕。
数个画面不断交错沈玉案忽然动作一顿。
苏韶棠那日说过,她和国公府的表兄妹关系都不好,见微知著,苏府和国公府的关系未必如同表面一般和谐。
皇后娘娘和苏夫人非一母同胞,也不是每个嫡母都能心平气和地对待庶出一脉。
在嫡出一脉及其可能压迫庶出一脉的前提下,苏府未必想要站在二皇子的阵营。
珺阳才得知表哥来了府中,刚过来找他,就见到表哥离开的背影。
珺阳一怔,纳闷:“表哥怎么走了?”
给沈玉案领路的宫女道:“侯爷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没找到,就很快离开了。”
珺阳稍皱了皱眉,想起什么,她立即招来灵荭询问:“苏郎中府的人来了吗?”
她对郎中府一贯没有印象,还是那日从朱雀楼回来后,细想表哥对苏韶棠的特殊,才去确认了苏府接下了公主府的请帖。
灵荭记得这件事:“苏郎中府的嫡子患病,派人送了消息过来。”
只是位五品郎中,灵荭没将这个消息当回事,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禀告公主。
珺阳见侯府的马车渐行渐远,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珺阳的余光忽然瞥见裴时愠,她想到什么,喊住了裴时愠:“裴时愠!”
裴时愠意外:“公主叫我?”
珺阳扫了眼四周人,距离不会让旁人听见两人对话,才皱眉低声问:“你和那位苏姑娘如何了?”
裴时愠眼神不动声色稍闪,他兴趣盎然地反问:“公主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感兴趣了?”
珺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憋了半晌,才郁闷地问:“我早就听闻京城中的传言,你对她另眼相看,就只因为她容貌出众?”
在她眼中,裴时愠和沈玉案都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问题就出现在了这里,在苏韶棠身上,除了容貌出众一点,珺阳暂时没有发现其余与众不同的地方。
裴时愠眯了眯眸,含糊其词道:“也许。”
珺阳被噎住,这算什么回答?
但裴时愠明显不想和她多说,找了借口脱身而出,珺阳还得照看宴会上其他人,也不好抓着他一个人不断问问题。
躲过了珺阳公主,裴时愠若有所思地朝公主府外看了眼。
他对珺阳公主有几分了解,她的确不会仗势欺人,但也不会去关注和她身份察觉过多的人,苏韶棠只是五品郎中的嫡女,按理说,珺阳不该注意到她才对。
能叫珺阳对她感兴趣,只能是因为一个人。
答案浮现在脑海中时,裴时愠轻啧了声,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公主府的宴会瞬间失去了吸引力,裴时愠趁着众人不注意,也跟着溜出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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