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晦无声地看了大哥一眼。
单是大哥能问出这句话,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大哥和嫂嫂才是夫妻,可和嫂嫂接触多的人却是他,大哥扪心自问,真的有必要问他这个问题吗?
沈玉晦不想说出太残忍的事实,答非所问:“大哥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大哥之前分明觉得嫂嫂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中很关心他。
沈玉案粗略地将媃兰一事说了出来,沈玉晦狠狠皱眉,冷嘲热讽:“她做梦!”
沈玉晦平日低调安静,但一触及苏韶棠,他就仿佛浑身长满了刺,说出的话刻薄又嘲讽。
但沈玉案的重点并非媃兰,他面不改色道:“她是从闻时苑出来的。”
沈玉晦不理解地抬头。
沈玉案和他对视一眼,很不想承认,媃兰能出现在他跟前,是苏韶棠默认的结果。
沈玉晦噤声。
须臾,他才替嫂嫂狡辩:“也许嫂嫂也不知道她会去找你。”
对此,沈玉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你也不想失去你嫂嫂吧。”
夫人一直不在意他,就代表随时都可能与他和离,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沈玉晦沉默了很久,小声道:“大哥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沈玉案面不改色道:“你嫂嫂很喜欢你,适当时候,明泽可以替我说点好话。”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沈玉晦安静了很久都没有答应下来,最终,他也只是说:“我尽量。”
他怕给大哥说好话,会被大哥连累。
在要出书房时,沈玉晦回头看了眼大哥,犹豫着道:“大哥,讨嫂嫂欢心这件事上,还得靠大哥自己,旁门左道对嫂嫂是没用的。”
——讨嫂嫂欢心。
书房中点着烛灯,但并不明亮,所以,没人察觉到沈玉案那一刹间的僵硬。
等沈玉晦离开后,沈玉案才开始反思。
他这是在讨苏韶棠欢心吗?
沈玉案不确定,但苏韶棠是他夫人,他为了家庭和睦讨夫人欢心,有什么问题吗?
想通这一点后,沈玉案又重新变得坦然。
翌日当值,沈玉案在皇宫遇见了珺阳,刚要和以往一样避开,脑海中忽然响起沈玉晦说的那句“讨好嫂嫂,要靠大哥自己”。
沈玉案停了下来,对走近的珺阳平静地行了个礼。
珺阳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表哥是有什么事吗?”
沈玉案认真询问:“公主平日中都喜欢什么?”
珺阳错愕,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难得表哥开始发现她的好了?
珺阳想起了表嫂,呐呐道:“表哥问这个作甚?”
沈玉案语气温和:“想给夫人准备个惊喜。”
珺阳瞬间恢复冷静:“哦,我平日中最喜欢首饰。”
沈玉案若有所思,首饰吗?
第49章
早春风霜,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染了几分青烟色,城东街巷雾深泥重,柳泣花啼。
被困在院内的苏韶棠,烦躁抱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络秋撑着油纸伞,站在屋檐下将伞合拢,靠在窗台上,擦净身上的雨珠,才进了室内,适才夫人的话飘进了她耳中,出声安慰:“连续下了六七日,总该快停了。”
络秋心底也愁,自家夫人讨厌下雨时黏糊的感觉,偏生老天就仿佛破了个窟窿一样,不断往下漏水。
苏韶棠烦闷地窝在软塌上,一双柳叶细眉也恹恹地耷拉着。
络秋瞧着心疼:“夫人愁眉苦脸,叫奴婢看着揪心,不如奴婢再叫人陪夫人打两圈牌。”
苏韶棠拒绝:“腻了。”
下了几日雨,她就在院子中打了几日的牌,再有瘾,也会觉得厌倦。
络秋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苏韶棠知道这雨还得下三四日,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窝在房间中昏天黑地地睡了半个时辰后,再醒来,隐约听见院子后传来动静。
苏韶棠含糊地问:“哪里的声音?”
室内没有什么,伺候的婢女都搁走廊上站着,隔窗听见动静,络秋冒雨跑进来:“夫人醒了!”
伺候苏韶棠净面,络秋才道:“是侯爷,命人在院子后栽树呢!”
苏韶棠皱眉,一头雾水:“栽树?什么树?”
“听常管家说,是桃树。”
现在二月,等桃树种好,再过些许时日,就是桃花开花的季节,那时,苏韶棠无需出门,就可以见闻时苑满园飘香。
苏韶棠纳闷:“沈玉案折腾这些干什么?”
络秋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缘由。
闷在院子中好几日,苏韶棠也起身朝走廊站去,透过月洞门刚好能够看见小厮冒着雨在栽树,苏韶棠朝络秋颔首:“给他们送伞过去。”
络秋得了命令,很快就派人送去伞。
苏韶棠仔细打量布局,才发现沈玉案这是又要拆个院子,一下午都有人往府内搬运桃树,常管家看见苏韶棠,立刻上前恭敬道:“可是奴才们吵到夫人了?”
是有点吵,但好歹有点热闹看,苏韶棠没在意:“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侯爷命人在桃林里建个凉亭。”
苏韶棠眯眸,她扒拉出系统,狐疑地问:“沈玉案是和云安然勾搭上了?”
原文中就有沈玉案在府邸栽种桃林一事,起因就是云安然提起一句甚爱桃花,凉亭水榭,沈玉案在安伯侯府中硬生生打造出一副美景。
系统傻眼,不知道宿主怎么会这么想,它担保似地说:【沈玉案很久没见过云安然了!】
苏韶棠对这话半信半疑。
忽然原文剧情复苏,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吧?
沈玉晦回来时,苏韶棠还在回廊上,络秋见夫人一直待在这里,将软塌都搬了过来,伺候的婢女叽叽喳喳在讨论着什么,瞧着是格外热闹。
沈玉晦茫然地上了回廊,刚好看见络春喂嫂嫂吃了块糕点,那场面就仿佛三妻四妾般莺莺燕燕环绕。
沈玉晦有片刻面色古怪。
络秋看见了他:“小公子回来了!”
呼喊声引起苏韶棠的注意,苏韶棠冲沈玉晦招了招手,等人靠近才发问:“沈玉案最近在搞什么?”
络秋忙忙将府中的事告诉他,嫂嫂的质问声如约而至:“他是准备接什么红颜知己入府吗?”
沈玉晦陷入沉默,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院桃林应该是大哥为了讨好嫂嫂而特意准备的。
沈玉晦斟酌着出声:“会不会是大哥给嫂嫂准备的惊喜?”
苏韶棠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
她又未曾说过她喜欢桃花。
系统忽然出声问:【宿主喜欢桃花吗?】
“不讨厌。”
话落,苏韶棠才回神,难道说,这片桃林真的是沈玉晦给她准备的?
苏韶棠拧了下细眉,她情绪有刹那间的恍惚,回神后,她眯着眸子狐疑:“他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这句话,她问出了声,不止系统听见,连沈玉晦也听得到。
立时,两者都安静下来。
苏韶棠见沈玉晦不说话,很理直气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系统都急死了,这个榆木脑袋,要不是沈玉案自己开窍了,指望她攻略男主,主线任务怕是只能搁角落里吃灰。
沈玉晦对上嫂嫂狐疑的眼神,不知该如何替大哥说话,只来得及撇清自己:“我不知道。”
等沈玉案回来时,沈玉晦就立即告辞了,临走前,给了大哥一个同情的眼神。
沈玉案脚步不着痕迹顿了下,他回头刚欲说话,就对上夫人审视的目光,沈玉案立刻身子绷紧,他若无其事地问:“夫人这般看我作甚?”
苏韶棠状似不经意地问:“突然折腾起桃林作甚?”
沈玉案实话实说:“进宫参加年宴前,夫人说公主府上红梅应甚是好看。”
苏韶棠有点懵,不理解沈玉案为什么忽然提起那么久以前的事,她自己都快不记得她说过这句话了。
“我来不及让夫人在府中赏一院红梅,思及桃花花季将临,只好委屈夫人先将就些。”
沈玉案说将就时,眸中闪过些许歉疚。
他是真心地在因未做到让苏韶棠在府中赏一院红梅,而觉得抱歉。
苏韶棠有片刻愣住。
沈玉案言语间些许试探:“夫人可是不喜欢?”
可在移栽桃林前,他并非半点准备都没有,他分明在夫人的那些瓶瓶罐罐上看见过桃花形状的花样。
沈玉案不知道哪里出现了差错。
苏韶棠回神,她忽然直白地问:“沈玉案,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回廊外细雨仍淅淅沥沥不断,周遭还有小厮移栽树木的动静,但沈玉案骤然间觉得浑身僵硬,空荡的回廊上好似只剩下了他和苏韶棠。
沈玉案自己也说不清对苏韶棠是何心思,但苏韶棠直白的问话,让他忽然有种隐秘的心思被当众揭穿的拘谨,就像是被拨开那层外衣一般,在朝堂上向来能言善辩的他仿佛失声,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他抬头看向苏韶棠,苏韶棠正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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