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庄走出不远,就绕到了山后的陡崖前,开阔的视野中游动了一条黑色的钢铁巨蛇。
以前在萤海城时,凌羽曾跟过一个老铁匠学习修理马车,那种半木式的结构辅以几个铆钉就足够运转了,这种蒸汽长蛇的走道对他来说倒确实有点陌生,不过也听说过,山岩就是通过横跨天壁山脉的隧道到达的兰洛的,但当放眼望去,铁轨如同随手扔下的粗绳一样伏在地面上,或是笔直,或是蜿蜒延伸。
凌羽看了眼靠在一旁的诺维雅,笔直地从山上跳下,抓住崩霆双脚落在一处空地上。
他俯下身查看了一下情况,铁轨上方的砧木看起来经常更换,显得很新,路渣倒是碎的厉害,只是最为关键的铁轨却失去了踪影。
这就是所谓的第三补给线遭遇神秘力量袭击,而袭击的方法其实就是最笨也最好用的方法,直接把铁轨卸掉。
呼啦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凌羽转回身,黑色如蝙蝠的身影从那座陡崖上飞下,展开蝙蝠一样的翅膀,落地之后,蝙蝠收起,隐藏进黑衣里。
“暗击士的特性?”他觉得新奇。
诺维雅又恢复成了没有情绪的机械,踩着路渣走了过来,“我说过的,暗击士是凝练甲胄的战技,大部分铠甲具备仿兽能力。”
“所以你的铠甲是?”凌羽问。
“黑蝠噬月。”
“真像星尘的起名风格,”凌羽低声说了句。
诺维雅低下身,抓起一块砧木,宽大的黑衣包住了手,一点也不露出手的痕迹,砧木又被扔掉,她抬头问,“中校,又发现吗?”
“铁轨是什么材质的?”凌羽沿着缺失的铁轨朝前走去。
“焰金,一种人工金属,利用高温火焰炙烤一种赛洛矿石而得到的新型金属,这是希奥特的特产,”诺维雅顿了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凌羽停住脚步,回过身。
诺维雅双眼盯住他,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星尘总长取的名字,原本是叫赛洛铁的,但星尘总长说那已经不算铁了。”
“嗯,”凌羽嘴角动了下,又问,“很贵?”
“为什么这么问?”
“把那些东西放野外,如果和黄金等价,盗贼也会心动吧?”
“不贵,但是政府禁止私自贩卖焰金的,抓到的话,会直接处死,黑市也很少会允许这种东西进入,因为风险太大,民用机械一旦出现焰金,很容易查出源头。”诺维雅说。
“那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很少有人碰,还极耐磨损,所以,储备应该不多,”凌羽踢起了一段砧木,“破坏者只带走了铁轨意味着短时间内,想要修复很困难。”
“但也不是不可能,”诺维雅说。
“那就再拿走,”凌羽也说。
“他们就这么讨厌我们?”
凌羽回过身,诺维雅就那么站的笔直的看着他,可以媲美湛蓝晴空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色。她也清楚谁会带走这些铁轨,除了默克尔斯的居民应该没人会做这种事了。
“你一定是贵族出身。”凌羽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为什么?”
“贵族才觉得自己只要行为正确,就理应得到民众爱戴,”凌羽望着侧边的小山,“卡尔特军队既没有屠戮默克尔斯人,也没有将他们充作奴隶,卡尔特理应受到民众夹道欢迎不是吗?但事情却不是如此。平民可不这么管战争什么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生活,原本生活的好好的,卡尔特军队一到来,人人自危,连平常输送货物的铁路都被征用,贸易肯定破坏的一塌糊涂,默克尔斯的贵族们还可以从每天吃两只烤鸡改为吃一只,而平民则会从吃一块黑面包,变成半块,甚至没有,所以,没人会喜欢侵略者。”
诺维雅沉默不语。
“知道刚才为什么他们把女孩弄成男孩吗?”凌羽大声问,“因为女孩会被卖到黑市充当奴隶,你难道没发现村庄明明很大,人却很少吗?青壮年也许去当兵了,这可以理解,可女人上哪去了?以前听家乡的老人说,侵略者常常无法短期内覆灭一个国家,便会派出驻军控制着那个国家的各个城市,而很不幸,军队大部分都是男人,如果在战场上也许会不考虑那些东西,如果是在繁华的城市里,哪怕他们严于军纪而有所克制,但你无法保证城里的贵族们不买来很多女人来拉拢那些驻军,更别提无暇顾及的山贼,说句不好听的话,战败的国家任何东西都是商品,女人是最受欢迎的一种。”
“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军?”诺维雅冰冷的问。
凌羽迟疑了很久说,低声笑道,“战争这么好,为什么不参加呢?你会看到低位者步步高升,也可能看到高位者摇尾乞怜,多好?”
“疯子……”诺维雅牙齿里蹦出这两个字。
“我很清楚我没疯,”凌羽平静的说,“刚才不都告诉你了,导致他们不幸的根源在我们,但推他们进火坑的可不是我们,是那群贵族还有山贼。所以他们需要改变,可你若想获得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有些战争失去的是一辈人,换来的却是希望。”
诺维雅美丽的眼睛眨了下,又固执的别过头去,“奇怪的理论。”
“没什么,也别太急,星尘应该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凌羽看了眼暗下来的天空,似乎要黑了,“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去忙了,少尉。”
“我是夜队统长,白天我休息,”诺维雅道。
“蝙蝠都是夜晚行动。”凌羽笑着说。
“不,傍晚。”诺维雅礼貌的纠正。
凌羽看了眼尽头依旧缺失的铁轨,对着空中吹了一声口哨。
“你呼唤龙的方法真有意思。”诺维雅平静的说,听起来却像是嘲讽。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这样。”
“这次别忘了带上我。”
凌羽一愣,旋即笑了下,这个冒牌暗击士还真像失了权势的贵族小姐,既不会命令你,却又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提醒。
“哪里有可以藏铁轨,”凌羽翻身跃上龙背,诺维雅也快速跳上。
“如果不挖个坑埋进去的话,应该只有一个地方了。”诺维雅说。
骤雨百泽也许是对这块地方最好的形容,放眼望去,全是枯黄的杂草和一滩滩浴缸大小的水洼,青色的小鸟在洼地旁捕捉昆虫,耳边开始响起虫鸣声,远方的夕阳余晖落满整个谷地。
“海雷沙,古时是一片湖泊,但后来一次泥石流之后,注入湖泊的河流改道,这里就成了一小块沼泽,”诺维雅说完放下地图。
“丢失的铁轨就是那个?”凌羽指着黄昏下闪光的东西,一个东西只露出一个小角,但特别的角度下,刚好就能看到。
“应该是,”诺维雅也不确定,“铁路在后方的山麓远端,铁轨被拆毁转移走,在这附近时所有痕迹都消失了,看起来丢进去确实是个好的解决方案,只是为什么人的痕迹也消失了?”
凌羽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抬手呼唤下崩霆,巨爪抓住那段铁轨上升,然后扔在了他的脚下,经过泥土的清洗铁轨看起来更干净了,凌羽抓起铁轨看了眼又重新扔了进去。
“你钓鱼吗?”诺维雅奇怪的问。
“什么钓鱼?”
“钓鱼不都是拉起来看看,没鱼上钩再扔进去吗?”诺维雅看着逐渐沉底的铁轨,“现在似乎你鱼饵也没了。”
“鱼不是也上钩了么?”凌羽看着沼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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