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踩过一块碎石,哗啦一声,整个石板滑落,凌羽差点又掉了回去。aiyheng一旁的士兵握着滴血的佩剑,像是看傻子般看着他,尽管就在几秒前,他还帮他们解决一头凶狠的魔物。
“没……还好……还好!”凌羽赶忙从废墟里钻出,朝两名士兵微笑,表示问题不大,接着身体完整的从碎石里跳出,手中还握着一个纸袋。
烤山糊,尤克里里的特产,去戏剧院的路上他觉得可能需要带个礼物,便停住了脚步,刚好辨别出旁边就是卖烤山糊的地方,想着也许会有。在变作废墟的房屋里找到了几个烤山糊的原料,外形类似于普通红薯。他缩在并未坍塌的角落,朝还算完整的炉子里放入一些煤块,很快便搞定了几个,品尝一下,味道还不错,只是弄得有些狼狈。
告别了两名士兵之后,凌羽来到了戏剧院门口,被铁栅栏围着的大门外,躺着几具魔物的尸骸。
涌入城中的魔物虽然不少,但在冰皇的魔法之下,也仅有少数逃脱,不过戏剧院里伤员以及牧师很多,足够应付这些魔物。
朝里面的守卫招了招手,铁栅栏被打开,一位年轻的伤兵从里面跳出,未脱的军装之上并没见多少血渍,只有空空如也的左袖紧贴着身体,让人不愿意多看。
“我记得你,”伤兵重新关上了门。
“记得我?”凌羽一愣。“对啊,您是跟破魔团的大人们在一起的,我们一起执行了那个突袭遗弃之塔的任务,就在那个雨夜,”伤兵带着笑意说着。
凌羽听懂了他的所有话语,可实在记不起他,也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伤兵便满心欢喜,仿佛结识了一个大人物。
“大人,您是不是亲眼看见魔神了?”伤兵挠了挠头,“我那次任务时受了伤,就一直在这里修养,也没等看到魔神的样貌,挺遗憾的。”
“你不怕魔神?”凌羽反问。
“怕!”伤兵立刻回答,“怕是肯定怕了!但魔神不是死了吗?如果亲眼看到了魔神,回到村子里肯定能够风光一大把,”伤兵又憨笑了下,“毕竟到时候可以和他们说,我的手臂是打魔神时失去的,那多威风啊!”
凌羽注意到,少年在说手臂时笑了下似乎在用笑容掩饰什么。
“你不能继续当兵了?”
“应该吧,不能拿武器了,也就没意义在这里了,”伤兵又笑了下,“不过啊,还算值得,虽然军功没获多少,但经历了这场战斗,回去应该不会被瞧不起了。”
“至少可以风光个十几年,”凌羽也笑着说。
“那是自然。”伤兵认可的点了下头。
穿过了走廊,伤兵停下了脚步,目送着凌羽上楼。已经快进转台的凌羽忽然回身道,“魔神的样子,大概像是最英俊的王子,白色的头发,血红色的瞳孔。”
伤兵愣了一下,接着狠狠地点了下头。
凌羽则转身走上了二楼,心中喃喃道:举手之劳而已。外侧是露天的座椅,里面则是临时搭建的餐厅,上次来时进入的房间左边是一排排更小一些的房间。
本来还想敲一下门,但又一想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便稍稍推开了门。
“那个……我……想着你应该……没……就来看看你。”
推开门之前已经想好的话语却在推门之后被压进了肚子里,咽了口唾沫,他改口说:
“不好意思,走错了。”
深鞠躬,接着快速退出,合上房门,接着一气呵成的揉了揉发烫的额头。虽然只看了一眼,就清楚的知道不是她。
在连续推开数个门之后,才终于在靠近角落的那一扇门之后看到熟悉的侧脸。
银月的光芒洒在脸颊之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面纱,充满朦胧感,淡墨色的瞳孔有节奏的跳动,视线正望着窗外,身体依靠在枕头看,长发未束而散落如瀑,每一丝都清晰可见。
当冰澜转过头并不惊讶的看着他时,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却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结束了?”
“结束了。”
并没有多尴尬,反而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对话,那么自然。
“有些可惜。”冰澜侧了脑袋说。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又不是多么美丽的场景,虽然很壮观,但更多的却是血腥,”凌羽渐渐压住了不安,走了过去,拉过长椅坐下,又将烤山糊放到枕头边。
“作为吟游诗人,每一个大事,都是我们不应该错过的,在古神的眼中,在历史的眼中,并没有邪恶或是正义,善良或是凶狠,美丽或是丑陋。”冰澜停了下,才低声说,“总是如此。”
“什么总是如此?”
“历史,历史总是如此。”
“总是什么?”
“总是被人心加工,朝人们所希望的角度来阐述历史,”冰澜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加工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人本就脆弱,没有一些信念,恐怕难以支撑。”凌羽低着头,缓缓说,“要看结果呢,结果是好的,便是好的,当然这是对于加工历史的人。你们纪录历史的人,依旧需要保持公正对待。”
“举个例子?”
“就像是此次事件,你依旧需要纪录魔神的力量强大,没有任何人类能够阻挡,人类死伤无数,但最终依靠所有人的殊死抵抗以及海之葬歌杀死了魔神。但加工历史的人便会说,人类同仇敌忾,视死如归,最终将魔神击败,取得了史无前例的大胜利。”凌羽简单的说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冰澜笑了下,不在说什么,抬手拿起了纸袋里的烤山糊,自顾自的吃着。
“毕竟我们是人类,总得把魔神塑造成坏的才对嘛,要不然便无法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凌羽又不充了句。
“谁死了?”
冰澜握着咬掉一半的烤山糊,口中的已经咽入腹中,她那双淡墨色的瞳孔比宝石还要璀璨。
谁死了?凌羽第一个想起的人便是克布尔。作为光明神教的大主教,他应该是此次战斗牺牲的级别最高的人,但应该可以瞑目了,击杀魔神荣耀加冕其身,并且还留下了名为魔化抑制器的发明,可以说不负此生了。
但死亡的却不仅仅只有克布尔,还有许许多多的士兵,每一个都为抵抗魔神与魔物贡献了或多或少的力量。
凌羽忽然笑了下,他明白了,他明白冰澜的意思了。
无论是纪录历史者还是加工历史者,都会忘记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只记得克布尔,海克蒙德,柯修,冰皇,海之葬歌,夜痕破魔团,这些人的名字。那些尸骨无存的士兵则唯有活着的战友知晓他们的勇敢。
冰澜似乎并不准备听答案,而是又咬了口烤山糊,评价道,“还不错,但味道有变化,大概是获得了胜利心情有些激动吧。”
“不过也可能是换了个人烤的,”凌羽笑着说。
冰澜没接话,只是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要走了,”凌羽忽然郑重的说。
“佩尔西斯?”
“佩尔西斯。”
冰澜静默了几秒,垂下了握着烤山糊的手臂,点点头,“很快吗?”
凌羽愣住了,但当他看到冰澜柔美的脸庞时,才恍然想起她的伤,瞬间变得手足无措,他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只是耳边传来被褥移动发出的沙沙声。
“你大概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冰澜的声音低至耳边,凌羽有些犹豫的抬起头,内疚的表情爬上了他的脸。冰澜已经从床上下来,月白色的裙子还未来得及换,只是腹部的部分被更白的绷带缠绕着,像是心灵手巧的人为旧裙子打了个补丁。
“也许会……”他吞吞吐吐的说。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不用担心,”冰澜打断了他。
凌羽又抬高了视线,却看到冰澜的瞳孔一动,似乎又成了那个饿坏了的少女,一口吞下了剩余的烤山糊,全部咽到肚子里之后才说。
“你忘记了,我的生命会如同古树般长久,少活一两年,也没什么问题。”
凌羽咬了下嘴唇,声音颤抖的说,“但医生应该告诉你,病没好之前,别吃太多东西吧。”
他直到此刻才想起,冰澜的伤就在腹部,恐怕连喝水都会极为痛苦,却仿如无事般吃下了一个烤山糊,大概只是不想让他内疚太多吧。
冰澜从床边离开,走到窗户边望着银色的圆月,轻声说,“医生说了,但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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