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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风一样 第79节
    陈迄周有一个好习惯,从阮梨高中认识他开始保留到现在。
    那就是听别人说话时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并且无论话题多无聊枯燥,他都会认真思考后再回答。
    偏偏这样一个小小的习惯,把阮梨迷得不行,尤其是当她每次说完一长串话,低头总能看到对面的陈迄周撑着脸颊、在耐心地望着自己时,心跳就会不受控的加速。
    那一瞬间,阮梨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能一直喜欢陈迄周了。
    原来不需要太多理由和原因。
    她对爱人的标准从来都很简单,听得懂话还有会尊重就足矣,但如此普通的标准,这么多年来阮梨却只在陈迄周身上看到过。
    谁会拒绝一个在你说话时盯着你眼睛看,还会用心听诉求的男朋友呢?
    阮梨在想,如果当时她能真诚一点对待她和陈迄周的感情,不那么草率地自作主张提出分手,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答案未可知。
    不过就算重来一次,阮梨相信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她那时太过年少,不懂得珍惜爱,更不懂得珍惜人,眼界和阅历也注定让她会那样选择。
    岁月带来的磨砺,并不是年少轻狂的她坐在教室里多读几本书、多看几条社会新闻就能感悟出来的。
    有些事情得亲身去经历,而阮梨总愿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面对人生岔路口,其实无论选择什么都会后悔,如果生活总是抱着“假如当初我怎么怎么样”的想法,就会失去很多快乐。
    想到这,阮梨也就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时常对她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因为对于他们夫妻两而言,她乖张叛逆、固执得像头牛。
    可管他呢,她的人生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视频里的陈迄周吹干头发重新折了回来,阮梨张嘴莫名就很想和他谈谈心,聊聊以前的事情。结果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陈迄周就被刘钧鹏叫了过去。
    等他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阮梨看了眼时间,眨了眨酸楚的眼睛,自知今晚并不是能静下来谈心的好机会,便结束掉这次通话,乖乖去睡觉。
    后来的一个多星期,陈迄周的工作很忙,阮梨没太有时间和他见面。
    倒是在佟楒话的招呼下,阮梨叫上翁雅妮,三个人经常聚着吃饭聊天。最开始几次还在外头的餐馆聚会,到后来翁雅妮和佟楒话的关系渐好,她们便是跑去佟主任家聚会了。
    佟楒话家有投影仪,有时候时间充裕,阮梨跟翁雅妮还会在她家看个电影再走。
    几人聊得到一块,翁雅妮也很喜欢和佟楒话相处。
    周末,陈迄周和胡旭原本都申请到了外出的名额,但两人在来的路上又被紧急召集回去。于是被放鸽子的阮梨还有翁雅妮临时决定去佟主任家吃火锅。
    这天晚上,她们吃完火锅后,由翁雅妮提议看了一部电影:《寻梦环游记》
    影片虽然是动漫的形式,内容却很感人。
    让一向不怎么容易被感动的阮梨都眼眶发热,旁边感性的翁雅妮在影片播放到一半就开始哭了。
    而当影片进入最后,小主角回去给他的太奶奶弹吉他时,翁雅妮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边抽泣边说着:
    “我也、想我奶奶,我奶奶她,她这一辈子很辛苦,到最后都,都没过上好日子,我真的好想她……”
    翁雅妮哭得一抽一抽的,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最后哭累了,竟然还靠着沙发睡着了。
    阮梨是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她抬头迎上佟主任的眼神,无奈地耸了耸肩。
    “别叫妮妮起来了。”
    佟楒话弯起眉,脸上带着笑,她伸手把翁雅妮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柔声提议道,“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到我家将就着休息一晚算了吧。”
    “嗯。”
    阮梨看向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翁雅妮,没拒绝。
    两人合伙把翁雅妮弄到床上后,阮梨就去卫生间洗漱了,她洗漱完出来,在客厅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佟楒话的身影。
    阮梨敲门进主卧,才发现佟楒话独自坐在主卧的阳台上吹风。
    晚间的凉风吹乱了佟楒话的秀发,她仅披了一条薄毯子,纤细的手指握着一瓶啤酒,背影看起来十分孤单。
    阮梨想起佟主任老公牺牲的事情,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还未靠近,佟楒话率先听到了声响转过头来。
    她见到是阮梨走进来,立马扬起一个笑容,“没去睡觉吗?”
    “刚洗漱完。”
    阮梨抿了抿唇,她缓慢地走到佟楒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话姐,你不开心么?”
    闻言,佟楒话默了默,拿起冰啤酒抿了一口。
    “说不太上来。”
    佟楒话嗓音温柔,阮梨却从中听出丝丝伤感,她看见佟楒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和谭瑾曜是在抗震救灾的时候认识的,那年我才大五,他当时已经从军校毕业进入部队了。”
    “他很自以为是,我当时特别讨厌他。”说着,佟楒话笑着转头看向阮梨,“谭瑾曜总是一板一眼的,说一不二,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那会就在想,谁要是当他老婆不得倒霉死去。结果没想到后来,我成为了他的妻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佟楒话眼底的笑意愈浓,她脸上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语气也是欢快的,却莫名听得阮梨心口发涩。
    “这一晃十年过去了。”
    不知道佟楒话想起什么,她望向漆黑的夜,唇边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声音轻轻的:“算起来,今年好像是谭瑾曜牺牲的四年吧?还是三年?我都记不清了。”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慢慢遗忘一个人的开始。
    这几年里,除了最开始得知谭瑾曜去世消息时崩溃的那一次,佟楒话几乎很少在其他人面前流露出难过的情绪。
    她小时候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没接收到太多的爱,也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没遇到谭瑾曜之前的二十几年生活,佟楒话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就算没了他,她照样也可以幸福开心。
    没什么问题,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阮梨张嘴想安慰,可面对如此平静的佟主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抬手默默地拍了拍佟楒话的背。
    感受到阮梨的举动,佟楒话的身子顿时一僵。
    她感受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涌出来,便弯起眼睛笑道,“我还好,不难过。平时没什么的,估计是你们选这个影片把我的情绪勾起来了。”
    见佟楒话怪在电影上,阮梨嗯了一声没反驳,她什么话也说,只是站在阳台上陪着佟楒话吹了半个小时冷风。
    等佟楒话将情绪整理好,才离开主卧。
    隔天早上起来,阮梨看到佟楒话恢复了平常私底下温和的性格,才放下心来。
    五月结束前,阮梨从唐宁宁那儿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唐宁宁和李津韬离婚了。
    她现在每天和阿姨待在一起,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阮梨好几次打电话过去都能看到唐宁宁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阮梨发自内心的高兴,不过唐宁宁预产期将近,她也要好好盘算一下,把那段时间的空出来回去陪唐宁宁。
    一切似乎都在朝美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周六上午,阮梨上班时发现佟主任没来,刚开始她以为佟楒话休假了,结果到下班前也没能联系上人。
    阮梨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于是又拨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仍旧是无人接听。
    她盯着自动挂断手机的屏幕,突然想起看电影那天晚上的事情,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阮梨来不及多想,拉上刚下班的翁雅妮就跑去佟楒话家。
    两人在佟楒话家门口敲了许久的门,没人回应。
    阮梨急得打了陈迄周的电话,陈迄周在得知这件事后,叫上了刘钧鹏还有胡旭等队员到处寻找佟楒话。
    佟楒话一直是独居,没人清楚她具体是从何时联系不上的,自然也报不了案。
    阮梨跟着陈迄周找了好几圈,找到晚上十点多,佟楒话的手机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心里虽然焦急,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自己的情绪会连带着影响陈迄周。
    陈迄周着急的心情更甚,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好几个度,惹得胡旭他们每次打电话过来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十一点前,阮梨再次拨打佟楒话的电话时接通了。
    她没等对面的佟楒话开口,就火急火燎地问了句:“话姐,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
    佟楒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很显然是感冒了,“怎么了?”
    阮梨瞥向紧张地盯着自己看的陈迄周,张了张嘴,最终道,“没什么,我和陈迄周现在能来找你么?”
    “……”
    佟楒话静默几分钟,应了声好。
    阮梨把佟楒话没事的消息告知其他人,便跟着陈迄周来到了佟楒话家。
    两人原本以为这事儿是闹了个乌龙,结果到了后,看着杂乱的房间,陷入了沉默。
    和上次阮梨来的时候不同,整齐有序的客厅变得一团乱,窗帘拉上后只有零星几点光亮挤进来,阳台花盆里生长的花朵也有枯死的迹象,明显好长一段时间没浇水了。
    站在阮梨身后的陈迄周的目光落在佟楒话的手腕上,他眯起眼,头一次顾不上礼仪,冷声问道:
    “你手怎么回事?”
    阮梨循声,跟着陈迄周的视线望去,看到佟楒话左手腕上缠绕着几圈纱布,伤口处的血渗出一些,已经干了。
    “不小心划伤了。”佟楒话皱起眉,一副不太乐意谈这事的表情,转而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想自杀。”
    陈迄周沉默半秒,直白地戳穿了佟楒话。
    佟楒话淡漠地瞥向陈迄周,她缄默片刻后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气氛顿时凝固。
    夹在他们中间的阮梨惊讶地抬起头,她看着情绪都有些失控的两人,心中警铃大响,连忙赶在陈迄周开口前说:
    “陈迄周,我手机好像落在车上了,你能帮我去拿下吗?”
    这话一出,陈迄周和佟楒话的目光立马移到阮梨身上。
    陈迄周知道阮梨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僵持两秒,最终听话地走出门下楼了。陈迄周一走,阮梨顿时感受到佟楒话的情绪松懈下来。
    她看着转身进屋的佟楒话,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阮梨没主动开口说过一个字,她只是把客厅的窗帘拉开,默默地帮佟楒话收拾起屋子。
    阮梨不太清楚两人过往经历了些什么,但从之前的相处模式来看,她唯一能明白的一点就是:
    陈迄周很在乎话姐,同理,话姐也是。
    这种在乎更多的是亲情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