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已经回来了。”上午,周珞深呼吸一次,这才开口继续对着电话说,“所以,风云哥,请你有所防备,但也不能因此而对他老人家使坏。”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自相矛盾。
“好的。谢谢你,珞珞。我尽力不让你为难、难过。”风云迎着晨光收线,脸上带着一缕不明朗的哀伤。
昨夜,雨终究还是下透了。当车子行驶于无比寂寥的马路,沥青路面上的残余雨水在晨光的照射下闪动着钻石般的光芒。真的很奇妙,明明昨天傍晚时分乌云已退却了啊。原来仅仅是狡猾的躲藏而已,趁着夜色浓黑之际,它又卷土重来,猖狂了一把。一定是这样……风云陷入对一场不可预知的雨的循环思考。
渐渐,风云的车子跟随引路的凯迪拉克凯雷德驶进这座城市的中心地段,并在一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前降低了速度,以进入地下车库的入口。
“早。”
“早,没想到大家都来得这么早。”地下车库内,一众与霍深让及萧然不期而遇。
风云不动声色地看着隐没在深让身侧的那张英俊面孔,清高而骄傲,又略带忧伤……
“你好,萧然。”他轻轻地问候。
“幸会,风云。”对方亲切地回应他。
电梯把众人送去他们的楼层,然后他们分散开,各忙各去。毅星被安排去休息室等待,虽然他对此十分不安、不满,但也只能按风云的指令去做。
此刻,董事长办公室里,只有罗峥嵘与戚风云两个人,以及两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事实上,我想让你看些东西。”罗爷将一份月度工作报告交到风云手上。
“可以吗?”风云有些迟疑,却读懂了罗爷坚定的眼神。他缓缓翻看着那份报告,偶尔,会在某一页多花上几分钟,半小时后,他合上报告,双手将其递还给罗爷。
“有何感想?”罗爷将其放进办公桌下方的某个抽屉里,娴熟地上锁,再将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深让与铮文所带领的部门……似乎,都在退步。但他们都才进入角色不久,何况生意这种事,总是有起有落。再者,春节前夕,华裔员工们返乡会友也在所难免,团队内部大都会有所松懈的。”
“风云,我让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的。”罗爷起身,抱起胳膊,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我,有个想法,需让你帮我试探一下其可行性。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会予以理解。”他边说边走到一个小巧考究的角柜旁,拿出一盒烟,点燃一支,啜吸起来。
“您请说吧。”风云润了一口茶汤,大致猜到接下来的话会跟罗铮文有关。
“我想知道铮文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只要我觉得罗氏可以负担,便会尽力满足他。条件是,他必须离开罗氏集团。”
房间里安静下来。
“当然,其实我对深让也没多少信心,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况且他的过去足够清白闪亮,不像铮文。”他看了一眼风云,“我知道这么说也许还会伤害到你,但是,我是说,若他此刻如你这般优秀,我也会放下对他往昔的介怀,重新考虑的……”
“我试试看。”风云的声音轻得像一根美丽的羽毛。
“真的吗?!谢谢你,风云!”
“但并不能保证什么。”
“这我理解。”
“但既然您是我舅舅——虽无血脉相连,却仍视为至亲的长辈——我此时也斗胆说些心里话。”风云迎着罗爷的热切眸光道,“您有否想过,铮文回到罗氏,并非单单为了钱?!毕竟,这里,曾是他父亲执掌的江山,所以,他如今毅然抛却从前,回到这里,将整身暴露在阳光之下,忍受着尖锐无情的炙烤……也是下定决心要向罗氏集团证明自我价值的!”
“世间事,本就无公平可言。我原以为可以包容对过往充满恨意的他,但自从他遭遇了离奇的车祸……我改变了想法。他对罗氏来说,永远是一团化解不开的狠毒乌云,总有一日,会下起一场极具破坏力的酸雨。”
风云听到此处,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深切呼吸,好不容易才说出,“另外,还有两件事……一是铮文的胃口真的不会太小,您若只是想简单施舍,恐难成事。二来,铮文的董事地位是核心董事虞奈何助推上去的,如今,即使铮文默默离职,那位老江湖也会把账算到您头上的。”
“放心,这些我都已心中有数。”
“那就好。快过年了,我也不能在尔湾逗留太久,所以,我待会儿便去试探一下,然后将结果告知您。”他起身告辞。罗爷也没再挽留,因他已从风云的背影里清晰读到了“心痛”二字。
“不是说今日没空吗?”午后,寓所之内,铮文朝突然来访的风云抢白了一句。
“想儿子了,遂订了机票,明日就会返回罗利……”风云淡淡地回应。
“那么……风云哥,我去买菜,今晚好好款待你。”文馨非常识趣地起身。
“那么,我也去帮帮忙吧。”毅星心领神会,顺势跟着文馨出了门。
“看来……是罗峥嵘派你来劝降喽?”
“所谓知己,的确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抱歉了,知己。我的条件,就是罗氏的半壁江山,他若舍得,我便退得,否则,想都别想。”
“若真给你半壁江山,你就能执掌太平盛世吗?!”冷声扬起,执执叫板。
“本就是我应得的!要你管我兴衰?!”沉声落下,振振有词。
“好。此话题到此为止吧。”
“好。我也不想跟你吵,一年本就见不上几面的。”
“我累了,实在想歇会儿……他们俩若回来了,记得叫醒我。”风云慢慢走去卧房。
“好。”铮文轻声说,“无论如何,友情不要变。否则,人生就太孤独了。”
“放心,不会变的。”风云轻声回应,随即消失在门口。
“三少爷,陈游哉不告而别了。”谁知风云刚躺到铮文那张超级舒适的大床上,便接到罗平电话。
“哦?他的腿伤分明还没有痊愈,也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投奔吧……真的一个字都没有留下吗?”风云觉得胃内有一种虚空的痛感。
“他房里的东西,满墙的画,满柜子的书……几乎都没带走。只是在写字台的台灯下压了一张纸,写着——临别之际,赠您一幅想要的画,已放在您的书房里,名曰深谷南阳。”那故意漏写的“梅”字,算是对我的一种深刻友情吧。风云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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