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天气雾蒙蒙的,四下弥漫着冬日寒气。
“我今日便和芳菲回尔湾了。”深让同阮秋在望晨坪上散步。她温柔浅笑,说了声“一路平安”,转身就走。
“秋儿……”他呼唤她,甚至惊起远处林间几声鸟鸣,随即,他感知到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
“你要保重,要记得世间常有魔鬼,夜里常有噩梦,这很寻常。如果可以——我想,嫁给丘辰便是可以的——请像小孩儿一样无忧无虑地活着。”
“好。我记下了。”她沉声应了一句,没有客套道谢,也没有再回头,只顾继续走自己的路程。
“实在是有太多人惦念她了。”向薄筝立在窗畔,朝身侧的欧阳瑜花挑衅道,“你不知道吧?你的女婿可是发疯爱恋过我儿媳的,然而他终不是我儿子的对手……”
“是吗?”瑜花笑得云淡风轻,“不会的。实际上,我们的女婿都是同类——拼力沉潜以蓄势,只为未来大展宏图。所以,疯狂的爱情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得偿所愿前的一道波澜而已。”这番话回得实在是狠毒!别样的狠毒。
“娘,您也该去看看明达的,他实在是可爱、英俊至极,长大了一定可以迷倒众生的!”芳菲兴冲冲地进了门,“真想把他据为己有啊。”她说了非常挑战向薄筝敏感神经的一句玩笑话。
“瞧瞧你,说话一点儿分寸都没有。”瑜花紧忙嗔了一句。
“算了……也不算是什么正经八百的大家闺秀,所以怎么可能太过体面?!”
刷地一下,芳菲的热情洋溢的美丽脸庞冷下来,“足见您也不是大家闺秀,不然说起话来怎么可能不给别人留体面呢?”
“我呢,只给值得的人留体面……所以赶紧带着你老娘和老公去赶飞机吧,赖在没体面的地方,很没意思的!”向薄筝环抱双臂,扬起高傲的头颅高声道,“来人!送客!”
话音未落,芳菲便摔门离去!
瑜花慢慢走到门边,转回头,柔声道,“保重,姐姐。”那一刻,那一双美丽眼眸里透射出的倔强真情,将向薄筝的铁石心肠化作绕指柔。
“保重,妹妹。”她脱口而出,“别再来了,我实在不是什么好姐姐。”
“姐姐就是姐姐。没有好坏之分。”一滴泪落下,“我们都老了,见一面是一面。”她出了门,悄悄静静的,却令向薄筝的心很痛很痛。
她的刻薄于她的妹妹而言,也是一种值得珍惜的情分。这大概是欧阳瑜花的那滴泪里传达的意思。
所以你猜对了,瑜花。我对你,居然还有姐妹情分!向薄筝松懈下周身的飞扬跋扈,独自立在窗畔,惆怅地想。
“若你觉得我不该在临别时单独和秋儿散步,我道歉。”飞机上,深让朝面色凝重的太太耳语。
“没什么,我也单独见了洛明达,不但抱了他,夸他帅,还亲了他……所以,我道歉。”
深让一愣,随即开怀一笑,“那我们也好好努力,生一个可爱的宝宝。”
“好。”满脸阴霾一扫而光,她甜蜜作答。
“没想到你是戚家的远亲。”
“我也没想到在得到戚董事长的司机兼保镖这个职位后,居然还意外地发现可以与您攀上亲戚。”上午,戚氏的董事长办公室内,陈游哉的回答令风云有些厌恶——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在不是什么好品德。他的内心又把罗轩白牵扯出来,跟眼前的这个英俊而沧桑的汉子做着比较。结果是,他开始为自己炒掉了轩白的职位而感到懊恼,非常懊恼。
“您肯定奇怪我居然可以从画家转换到这个毫不搭界的职业上。”
“不,我对你没有多少好奇心。”风云回神,冷冷回复道,“我要开始工作了,请你出去。”
“好的。”陈游哉出了门,飞速穿过助理办公室,敏捷轻柔地按动电梯下行键。
“你要尽心尽力干好这工作,如果没信心没能力就趁早离开,这个职位是不可能靠裙带关系混下去的。”吴信步紧跟上来,立在电梯旁狠瞪他一眼。
“戚爷会为了照顾裙带关系而选一个不靠谱的人物来守护他的宝贝儿子吗?”电梯门开了,游哉四平八稳地走了进去,“中午见。”他挑动眉梢与嘴角,露出充满魔幻色彩的饱满笑容。
“中午见。”信步不由自主地喃喃。见鬼!门关了,他方回神,啐了一口。
“爹为你挑选的陈游哉……你可还满意?”不久,戚爷致电风云。
“满意。”虽然满心不愿意。
“今年圣诞节,家里要不要开派对?”说了满意,就意味着不可反悔……戚爷心满意足地换了话题。
“您来决定,我来配合。”向来如此。
“咝——这句话油腔滑调的,爹不喜欢。”
“您打电话还抽烟,儿也不怎么乐意。”
“知道了。”戚爷把香烟掐灭,缓缓地摇了摇头,“人老了,还得被儿子管束着,真是的。”
“儿还不是很成熟,需要爹的支撑与守护,所以,儿就得管着您的烟。”
“嗯。”戚爷会心一笑,清了清喉咙,转回正题,“我觉得大家还是聚聚吧,最近烦心事儿挺多的,借机排解排解。”
“好,我来筹办。人员上还需要额外添加谁吗?”
“邀请一下吴家、文家,还有周云蝶与陈进……”
“好的。”
“咱们也不勉强。”
“儿会掌握分寸的。”
“好。晚上早些回来,陪爹去陈氏中医养生馆放松放松。”
“好。”他答应着,等待戚爷先收线。
他总是如此贴心顺意,甚至是在最为细微之处。收线后,戚爷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傍晚,陈氏中医养生馆门口,刚刚停好车子的游哉偶遇了周云蝶与陈进。
“游哉?一定是你吧?”她认出了他,他也只能点头承认。
“能见到你真好。十年之前,我曾经看过你在英国办的个人画展,印象深刻。尤其是你临摹的那幅……”
“莫奈大师的风景画。”
“对,当时我还在想,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很有绘画天赋。”
“承蒙抬举。”
“你几时回罗利的?”
“有一段时间了,云蝶阿姨。”
“你为……戚氏工作?”陈进扫了眼游哉刚刚驾驭的那辆风云座驾。
“是的。”他恭敬地看了眼自养身馆内出来寻他的戚氏父子。
“雇他做洛儿的绘画老师,绝对是赚到了。”她朝款款而来的风云感慨道。
“事实上,我儿子是雇他做司机兼保镖的。”戚爷挑明了说,“单单靠绘画,游哉恐怕是过不上舒坦游哉的日子的。”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一脸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她没想到这位响当当的戚氏之主竟然会发表如此蔑视艺术的恶俗言论,但也觉得没必要锋利地反击什么。
戚爷显然从她的表情里读懂了一切,遂在心里骂其假清高,气氛也跟着冷了下去。幸而风云很快打破沉默,“云蝶阿姨,咱们进去慢慢谈吧。”
“好。”她点了点头,暗想戚雄业真是命好,竟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养子……然而,他怎么可以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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