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慢慢悠悠地走在附着着老派优雅的铎鞘庄园里,柔和的灯光与早春月光为他们铺泻出意味深长的影子…
某一刹,修长倾斜的两条影子停驻在一棵舒展、释放着博大暖怀的苍劲古树下,慢慢蜷缩成并肩而坐的亲昵圆团状…
“不好办啊…”铎爷以惯常的咏叹调开腔道,“听你大伯说…他的前亲家洛枭勇目的单纯而明确——不图我们铎鞘的江山,只为了给女儿的梅开二度挣足体面!”
沉默…于犹豫中僵持了几分钟,胥子亮终于决定敲打一下老爹的贼心!
“然而…爹啊…婚姻只是看上去有拯救孤独可能性的喜事,然而,内里绝对暗藏、充斥着赌博式的危险花样!”
“其实…人生里,每个瞬间的兜转,都绽放着危险的花样。婚姻围城内外,不过是爱情与责任之交替…决然大不过生死明灭的!”老油子顷刻便拆解了老男孩的青涩招式!
哼!胥子亮心中暗恨!为了守护铎鞘而孤傲了这许多年的金刚不坏之身,竟然要为了自家侄子的前妻而破?!想都甭想!
切!铎爷斜睨着儿子气急败坏的一张英俊脸,恨恨地想…既都领会了我暗示的会在婚前找专业律师做好财产公正的意思…你个兔崽子还叽歪个屁啊!老子为了你,已蹉跎了多少岁月?!错过了多少好女人?!如今你还要我搭上余生,做彻底的苦行僧、孤独客吗?!
“既然我的余生里出现了高起点的理想伴侣…我愿抛却、跳脱出传统而老朽的世俗旧观念…承接我的崭新缘分!”他终于亮明了新潮而拉风的态度!
“哼!”胥子亮的那团圆影子顷刻弹起,恢复成修长而倾斜的原貌,并从亲昵的父子合影里急速脱落、逃离!
“胥驰!我就快疯了!这都要怪你!为何要在招惹了秋水之后又他娘的闪婚闪离?!如今,我老爹竟决定买单你前妻…我要怎么办?!将脸蛋儿埋进屁股里苟活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但你要知道…他,可是规则的制定者、有我行我素资本的独裁者…所以,任凭包括天王老子在内的任何神与人横摧竖打、威逼利诱…也不可能改变其明朗心意!所以,老弟…想开点儿吧!”
“想开个鬼!所以,你去死吧!”
凌晨四点,他知道那条如阿尔萨斯般的硬汉即将在几分钟后开启雷打不动的晨跑…
“他娘的!”终于,几分钟后,他骂出口!因为阿尔萨斯正在他的帝国里肆意奔跑着!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在彻底翻脸的昨夜之前,他的老爹曾对美股发表的睿智言论…“我的儿…世界上任何一个市场都充斥着一成不变的不确定性!我要因此而对未来股市的持续上涨丧失该有的饱满信心吗?!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事态已逐渐明朗,最起码我们已掌握了新任总统在接下来一年里的大概方向!另外,放松监管、减税以及财务倾斜的诸多新政对作为道琼斯主要构成的大公司非常有益…自去年万圣节以来,在道指上涨的近千点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来源于一家大公司!所以…你看,它们好,股市必然也好。”
他觉得,借由老爹的这些论调,他完全可以推论出洛秋水将是多么契合老爹在婚姻方面的市侩思维与重口味!
于是,他彻底绝望了!
于是,兜转之间,胥江铎决定迎娶洛秋水!
于是,萧瑟无聊的圈子再次如萌动的春日般活了过来!准确的说,是嚼是非的毒舌们再度活跃起来!
只是,那条最著名的洛家毒舌却背道而驰地消沉下去了…
“我…许是真的老了…所以无法理解这个荒诞丛生的世界了!”清晨的早餐桌面上,向薄筝已经不再用心而智慧地遮掩那些密布于脸面的细纹…完全改换成一副年久失修、失魂落魄的斑驳样子!
“世上许多事,本就是似是而非的…再者,坦率地说…铎弟与秋水的结合,也并不出格!”洛爷的声音沉闷而隐忍,却又语气坚定,终于惹得毒舌咬牙切齿、疯癫似地吼一声,“你懂什么?!”旋即不顾一切地愤然离去!
此时,对于公公来说…是何等尴尬?!何种滋味儿?!阮秋暗想!
“秋儿…别介意…好好吃饭…”谁知洛爷艰难一笑,便继续去品粥菜了…忽然之间,阮秋觉得她完全能体悟到公公的喉咙里堵塞着多少难以下咽的——爱的心酸与执着!
正午,阮秋正于绣房内飞针走线,忽而,手机里来了一封神秘邮件!
不知怎的,她起了不祥的预感!然而,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邮件!
“啪!”虚白色的手机从手中滑落!
她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几分钟后,她缓过神来…因为有家佣来送燕窝鸡汤!
“少奶奶…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卧房歇会儿?”
“不必了…我没事!所以,也不要告诉别人…免生是非!”她知道家佣们皆是一点就透的机灵鬼…
“铎爷…您…收到我转发过去的邮件了吗?!”她犹豫再三,终是转发了那邮件,并致电铎爷!
“本欲望穿秋水,岂料秋水难渡!”电话那端传来磁音缓缓…
“是的!是这一句!”
“所以…怎么了?!”
“这是…这是一个神秘人传递给我的——不祥信号!”她认真道!进而,她又将神秘邮件引发的所有不祥事件和盘托出!
“你…是因怀孕…所以才过分敏感与恐慌!安心些…好好享受你的好日子!”
“可是…”
电话断了线…
显然,他根本不把提醒当回事儿!阮秋想到此处,又摇了摇头!不,他只是…信不过向薄筝的儿媳罢了!
她觉得非常失落!是啊!她已不再是那个值得起胥江铎珍贵信赖的铎鞘管家了!
好吧!我但愿这一回,只是一个单纯的恶意玩笑!
然而,这不是玩笑!
数日后,寂夜,鱼吐泡泡的鼾声又起,阮秋翻开日记本,继续书写孤独客的日记!
那天,她精神非常好,在独自购物、吃过午餐之后还喝了不少红酒。下午三点,出租车将她载到戚风鹤老丈人陈修所开的中医养生馆,她选择了一种据说极适合待嫁新娘美容养颜的药浴。随即,她独自去了无人打扰的vip洗浴间…下午四点,女服务员照例巡检,因敲门无人应答,遂用备用钥匙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发现浸在氤氲雾气里的她,已倒在浸满呕吐物的浴缸内,气息全无…是的!她就这么诡异地香消玉殒了!后经解剖检验,认定为因呕吐的胃内容物堵塞气管,窒息而死…大致的意思是——她不该在饱餐、酗酒后独自沐浴!
阮秋停住了笔,看了眼窗外的夜空,随即继续写到——然而,我知道,唯我知道——这绝不是该死的意外!
她合上了日记本,如常那般,将它锁回隐蔽而坚固的抽屉里!
“她一向不怎么吃牛排…即使吃也不会吃得太多…她也从不贪酒!”
骤然之间,中年丧女,且是唯一的子女…对于陆明丽来说,叫做灭顶之灾!虽然女儿已入土为安,一切似也尘埃落定!然而,她却依然陷在痛苦里,无法自拔!
“她一向不怎么吃牛排…即使吃也不会吃得太多…她也从不贪酒!”此刻,她如常地坐在女儿的房间里,对例行公事般前来探望、安抚她的圈中友人们不断重复着这段话…她,就快疯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得换个环境!”此刻,陆明春眸光冷冽地盯着洛枭勇道,“我这次来,就是要把她带回波士顿!你最好也跟着来!虽然比起老婆,你会觉得生意、事业更为重要!然而,失去了唯一的孩子…生意、事业还有意义吗?!”
洛枭勇缓缓抬起头来,前额的白发令一向犀利冷血的陆明春有些意外!几日不见,他竟愁白了头!
“您说的对!失去了唯一的孩子…生意、事业…一切…都没意义了!”他机械式地点着头,忽而迎着她的寒冷目光执执道,“所以…您就带着您那妹子滚吧!永——远!我会跟她离婚,从此也断了您这种恶魔般的亲戚!是!我得换个活法!”
她沉吟片刻,“料到了!洛家的男人…除了枉死的洛枭顺…皆该下地狱!所以,永别了!另外,至少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真的是恶——魔!所以,从此,别——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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