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她吃饱了,却还扒着自己的粮袋不放,喝几口再扭开头咦咦哇哇几声。
苗婉蹙眉,想了想直接拢了衣襟,拽着淘淘的小手将娃抱起来,递给婆婆。
耿氏诧异,这不是才刚喂上?
苗婉冲着闺女做鬼脸,“现在就不好好吃饭,等能给她吃辅食的时候,肯定挑食,不能惯她这坏毛病,得让她现在就知道,不好好吃饭,饭就没有了!”
淘淘眨巴着大眼睛,只啊啊着用小手去抓娘亲的头发,还想回去。
耿氏见状笑了,“她才多大啊,你不惯着,她能明白是为什么?一会儿哭起来,哄她的不还是你?”
咦,这话有点耳熟。
苗婉鼓了鼓腮帮子,好像也是。
见淘淘有模有样的蹙起白嫩嫩的小眉头,她又恨恨接过来,在闺女脸上啃了一口,全是暖呼呼的奶味儿。
“不好好吃饭,你左张右望看什么呢!”
话一说完,苗婉缩了缩脖子,妈呀,都说小孩子眼神纯净,莫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苗婉敞开衣襟,就感觉浑身一寒,忍不住悄咪咪往婆婆身边挪,她好像听到什么细碎的声音。
要是淘淘会说话,肯定会告诉她:娘亲,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个熟悉的味道,是粑粑。
狼狈在屋顶上偏开头的乔瑞臣,耳根子烫得几乎能煎鸡蛋。
他从边境杀完小股的贼寇后,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快马加鞭回来处理于家酒楼的事情。
巴音那里倒是没什么,他怕吓着家里人,尤其是胆儿不那么肥的媳妇和孩子。
可才几日功夫没见到苗婉和淘淘,他也还是想她们,着实忍不住,悄无声息将马拴在乔家附近,当了回梁上君子。
本来只是想看看媳妇和孩子,谁知道瓦片一掀开,就见到了白生生的两团……
上回他帮淘淘吸口粮的时候黑灯瞎火,洞房的事儿他早记不清了,可以说基本上没坦诚相见过。
一上来就……他鼻子一热,差点从屋顶上摔下去。
不敢继续看,他只侧耳听屋里耿氏和苗婉说话。
听媳妇说闺女不好好吃奶,也听见窸窸窣窣的拢衣裳声音,他才又趴过去,想多看几眼就走。
哪知道……乔瑞臣在狼狈地下了房顶往郡城去的时候,冷风都吹不散他心头的火热。
快马加鞭回到军营里,他急匆匆进了陈百夫长的帐篷。
“陈兄!”乔瑞臣进门就直接道,“有件事情想要拜托陈兄帮忙。”
名为陈武的百夫长被乔瑞臣救过,赶紧起身,“你不是家中有事回去了?一夜没睡吧?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陈武见乔瑞臣严肃,咬着牙拍胸脯,“你救了老哥我不止一次,只要我能做到的,子承你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帮你!”
“那倒也不必。”乔瑞臣顿了下,“只需要陈兄帮我寻些……避火册子,要细致些的。”
陈武:“……”
好家伙,你这表情,老子还以为你要让老子帮你去拼命呢,感情只是要春·宫·图??
他哭笑不得一脚踢在乔瑞臣屁股上,“老子还当啥事儿……不对,你不是成亲了吗?”
乔瑞臣尽量面无表情,“我媳妇进门就开怀,孩子还小,听说生孩子太密,对妇人身子不好,我于房中之事,不那么了解。”
脸这东西,可有可无,但能要还是得要,他路上就想好了说辞。
换言之,老子种太好,想玩儿点别一发种地的花样儿。
陈武听得牙酸,挥挥手,“滚滚滚,过两天给你!”
因为淘淘连嗷嗷叫都还叫不明白,只有流不完的口水,苗婉丝毫不知乔白劳回来过。
她主要精力都放在食肆和家里新起的青砖瓦房上头呢。
食肆这边,张三壮一连三日,每晚都跟做贼一样抱着钱匣子回家,生怕路上叫人给抢了。
张大壮和张二壮也怕啊,所以拉上孙耀祖,四个大小伙子护着一个钱匣子,心情激动往回走,直到这钱一分不少交到苗婉手上才敢松口气。
除了头一天超过了一百五十两,后面几天食肆内也热闹的很,每天都有一百两靠上的流水。
苗婉喜滋滋的,“要是流水一直都这么争气,那咱们食肆每个月都休息三天,用来试新菜,让大家做训练。”
张三壮想起被苗世仁牌恶客支配的三天,心想,休息?你那是要折磨我们啊!
他浑身一凛,“那怎么行!咱们不需要休息!咱们浑身都是劲儿,恨不能觉都不睡,也要为食肆干活儿,不叫我们干活儿,我们浑身难受!”
苗婉不同意,语重心长,“我明白你们有上进心,但银子永远都是赚不完的,必须得劳逸结合,可不能累坏了身子,要不就……跟军营里一样,每旬歇一日好了。”
张三壮:“……”你光想着不能累坏了我们的身子,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心灵?
这下好了,一次就能受完的折磨,还要分成三回,横亘一个月……又一个月,他又想问了——
你是魔鬼吗?
苗婉不知道张三壮的腹诽,她就算是苗世仁,也得讲究可持续发展嘛。
人都累坏了,再培养新人那才是得不偿失,所以——
“休息日歇半天,我找人给你们说书做娱乐,训练半天,工钱照旧。”
啊,比起某黄姓同行,她可真善良。
至于讲什么故事,她把上辈子遇到过的阴险狡诈的人和事都写下来,让孙耀祖说给大家听,尽量避免被人算计,可不能再出现前头伙计那种事了。
至于训练,服务员也就那些事儿,天天面对客人很快就能上手,主要得请几个会拳脚的,让他们把功夫也练起来。
起码真碰上闹事儿的,得能制得住人不是?
也不知怎的,听到苗婉的话,张三壮总觉得后面的休息日肯定没那么好受。
青砖瓦房盖的比苗婉想的快多了。
买地的事情,乔家对西宁镇不熟,交给了同样要买地的张家去问。
可是肥沃些的良田也不是时时都有人卖,买地没那么快,所以从食肆回来的三个伙计和昆仑奴阿墩都没活儿干,只能跟着林大志做些体力活。
做饭有两个新来的婆子郑婶和赵婶,把耿婶给解放出来了,只用做苗婉和乔盛文两口子的饭,顺带手跟耿氏一起照顾淘淘。
问题就出在这些帮忙干活儿的壮小伙身上了,或者说是阿墩。
林大志从乡下找了六个短工来,带着二儿子和侄子总共九个人干活,四个人负责盖院墙,五个人负责起屋子。
三个伙计人不伶俐,可体力都是一大把,搬搬抬抬省了林大志不少事儿,眼看着地基打好后,房子的雏形很快就出来了。
只有一个阿墩没活儿干。
阿墩估计是被人牙子虐待得不轻,身上有很多伤,长时间吃不饱饭,人有些虚弱。
苗婉想让他吃好喝好养一阵子打好基础,往后种地才不至于累趴下。
但阿墩天天光吃饭不干活,心里忐忑得不得了,根本就坐不住,偷偷跑后头跟着搬砖。
头一天去,吓得短工叫了声娘就开始喊有鬼,青砖差点砸脚上,其他短工也都吓得不轻。
乡下泥腿子见的生人都不多,哪儿见过长得乌漆嘛黑的人呢。
哪怕林大志解释,“这是昆仑奴,西平郡不少高门大户家里都有呢,还有菩萨蛮你们不是也听过?跟西域人一样,长得贼好看。”
短工们心想,菩萨蛮听说是好看,高鼻浓眉,深眸雪肤,可昆仑奴……谁也没听说跟被烧过的鬼似的啊。
这要大夜里的,一咧嘴还当只有牙在空中飘呢。
这不比鬼还吓人?
到了傍晚时候他们就感觉浑身发冷,越想越吓唬自己,虽然阿墩又老实又勤快,看起来脾气特别好,他们也还是心里打哆嗦。
短工们本是想着,就中规中矩干活儿,多干几天还能多拿几天工钱。
这会儿全顾不上了,拼了命的干,只想快点干完快点回家,这里太吓人了。
于是,只半个月,苗婉和公公婆婆就搬到了新堂屋去住。
三月底,乔家宅子盖完,焕然一新。
从进门起就是青砖铺路,宽阔的天井里还留出了两排小花坛,家里的骡车都得了个小巧的厩房。
堂屋比原先宽出一丈,除了乔盛文夫妇的正房,左右都沿着直角盖了左右偏房。
本来东偏房是想让苗婉住。不过苗婉想着这时候隔音也没那么好,不管是将来……咳咳,还是淘淘哭起来,吵着公婆休息就不好了。
所以东偏房做了书房,西偏房则用来做库房,在西偏房底下还挖了个新地窖。
至于东西两排屋子,因为往后扩出去有两丈,所以紧挨着旧院墙盖了新屋。
这样每一排都能起五间屋子,离大门口还能有小两丈的距离,正好能在大门处盖两间倒座房。
往后能安排人守夜了,用来放置厨房的杂物和柴火也行。
东排屋子头一间比较大,两间打通,外间待客吃饭,里间住人,给了苗婉。
后面三间屋空着,谁也说不准要在这里住多久,往后得给孩子留出屋子来。
西排屋子头一间是耿婶两口子住,后面两间是大通铺,长寿和那几个壮小伙以及阿墩住在头一间,第二间暂时只有两个婆子住,后面两间打通,做大厨房。
正屋和书房还有苗婉住的屋子都是做的地暖,屋里铺着木地板,其他人屋里还是主要靠炕,不过地上也都铺了青砖。
往后家里就再也不会出现尘土飞扬的情况了,苗婉抱着淘淘走了一大圈,特别满意。
因为有地暖,起这么一座跟张家差不多大小的宅子,花了足足三百五十两,不过用的时间比先前说好的少多了。
苗婉特地多给了林大志五贯钱,“我瞧着短工这几天也辛苦了,一会儿让阿姆给他们一人送两斤肉,您再看着给多发点工钱,下回有活儿还找他们。”
干活着实太快了,她就喜欢这种勤快的。
林大志:“……”虽然但是,下回你再找人家,人家未必还敢来。
张娘子过来送肉的时候,张家还在家的人都过来了。
大家都知道苗婉舍得花钱,乔家新起好的房子比张家还气派,都想着过来看一看。
苗婉没瞧见张屠夫,“大哥二哥又去食肆啦?阿达怎么也不在?”
张娘子:“我叫你阿达去食肆找孙老火商量事儿,你家房子上了房梁,还没张罗上梁饭呢,谁也没孙老火手艺好。正好也月底了,不是该盘盘账?不如等后日休息了,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苗婉想干嘛还要等后日呀,她小手一挥,“干脆就明日嘛,家里人都在,明天咱们只做中午的买卖,提前挂出告示去,晚上大家都在家里吃饭,后日好好休息一天!”
说完,她抬起头看见公婆抱着淘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