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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第54节
    景泰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托腮道:“那你去吧,速去速回。”
    落十七正要离开,就听宁长风叫住他。
    “你同他说,孩子不是物品,想放在哪就放在哪,想放多久就放多久。景泰蓝不是他诏狱里的那些犯人,更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牺牲品——我会一直站在他身后。”
    ……
    容衍住处。
    落无心从墙头落下,忧虑地看向院内紧闭的门窗。
    自十七走后,容衍便将自己关在屋里,已快两个时辰了。
    他算了算日子,眉心皱得越发紧。
    景越为了惩罚他连着几个月解药都姗姗来迟,距离上月长生蛊发作足有四十一天了。
    “药带来了么?”屋内传来声音,像是在咬牙忍受着什么。
    落无心摸了摸怀中的药,走进屋里,不多时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只是这次似乎要比往常难熬些,直到夜色近黑,容衍才从屋里走出来,远看行为举止已与常人无异。
    “备车,去飞仙楼。”
    *
    “听说京里的达官贵人最爱来这飞仙楼喝酒宴饮,咱们要不也去见识见识?”
    可巧,才将景泰蓝带出来逛了不到半条街,就遇上了林为兄弟,见着他就跟见着财神爷似的,硬要将他拉进来,寻了个角落处坐着。
    甫一看到菜名,林为这小子就开始啧啧称奇:“乖乖,不就是莼菜汤么就要二两银子,我还不如回家自个儿煮去。”
    “坐下吧。”林子荣将他按坐在身边,熟练地点了几道菜式,待伙计走后才低声对他道:“我还有些存银,今日借你的光饱饱口福。”
    林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对不住啊哥——”
    “别说这话。”林子荣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站起来对走近的宁长风打了招呼。
    宁长风让景泰蓝坐在里边,这才坐下说道:“加了几个菜,要了壶好酒,今日我做东,我们敞开肚皮吃。”
    林为是个没什么心眼的,闻言瞬间轻松,大快朵颐起来。
    他自小流浪,后来又被拘进军中,哪里正经吃过这名贵的吃食,这也想尝那也想尝,一时竟像是仓鼠落进了粮仓里,别提多高兴了。
    宁长风对吃食上不甚上心,就着一碟鸡汁焖笋扒了碗饭,便和林子荣慢慢对酌。
    他们之间并无多话,说喝酒那就是纯喝,倒是林为对宁长风带来的孩子好奇极了,三天两语地逗弄他。
    景泰蓝边剥着手里的鹌鹑蛋边四平八稳地应付他,随口诌起胡话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一小碟剥好的鹌鹑蛋被推到宁长风手边,个个白嫩嫩的,林为瞪着眼珠子,话音都泛酸:“啧啧啧,你儿子待你可真好,想必夫人一定温柔贤惠,才能教出这么好的孩子。”
    宁长风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仰脖喝下。
    景泰蓝瞪他一眼,林为摸着脑袋不明所以,就听宁长风低低笑了一声,语意不明:“是啊,温柔贤惠,是我的梦中情人。”
    又是一阵啧啧声。
    林为这货还要再问,就见景泰蓝把新上的一碟菜“当”一声搁在他面前,没好气地堵了他的嘴。
    酒足饭饱,林为原本是不喝的,耐不住好奇尝了一口,怎知不胜酒力,红晕从脸上一路爬到脖颈,红成了一只大虾米。
    “阿爹,我想大解。”
    将两人送走后,景泰蓝说道。宁长风便带他上二楼恭房,自己站在外边等着。
    二楼多是贵人们的雅间,相比一楼的喧闹,二楼要更静些,雅间里间或传来丝竹声与寒暄声,影影绰绰钻人耳朵,宁长风抱臂站在墙边,低低垂着头醒酒。
    他自负酒量不错,西北的烧刀子都没将他灌醉过,没成想这飞仙楼里的四季春入口绵软,后劲却大得很,这会儿酒劲上来,即便是他头也有些晕。
    四周靡靡声入耳,他眼睑半阖,一深一浅地调整着呼吸。
    方才酒桌上的话,并未作假……
    有脚步声自外间进入,宁长风没有抬眼,往旁边让了让,对方对半晌没有动静。
    他抬头,撞进一双墨色的眼眸中。
    “挺巧。”
    第51章
    那瞬间宁长风连呼吸都停住了。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人如墨染的眼眸,眼眸的主人一身红衣,领口束得严实,脸上扣着一张银质面具,只露出双眼和线条流畅的下颌。
    此刻那双眼正低低垂下,看向他的眼底波光潋滟,氤氲着一层纸醉金迷般的水雾。
    似乎还带着笑。
    他怎么……笑得出来?
    宁长风喉结滚动几下,撇开眼,沉默地让开。
    容衍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与他擦肩而过时顿了顿,继而玩笑般的语气响起:“鹿鸣镇之行乃我一生之耻,你最好将它忘记。若再像今日这般眼神看着我,我可是要发疯的。”
    他话音轻巧,宁长风却觉得方才喝下去的酒尽数泛了起来,在胸腔内翻腾不已,一颗心被酒气浸熬着,搅得他头脑发晕。
    于是,他抓住対方的衣袖,问出了在心里盘桓了千百遍的问题。
    他问:“一生之耻……包括与我成亲吗?”
    容衍偏头看他,低笑声中带着些奇异的语调:“我这一生最不堪的模样都在你面前,你不会以为我还会爱上你吧?”
    “你管那叫不堪?”
    “否则?取悦你、欢娱你的游戏?”
    空气静了一静,容衍讥讽的唇角一寸一寸拉平,就在他想震碎衣袖离开时,宁长风突然抬头笃定地看向他:“我认为那叫相互扶持,共担风雨。”
    容衍藏在宽大袖摆里的手指蜷紧了,就在他想要用更刻薄的话语反击回去时,拽着他袖子的手松开了,宁长风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到外间的曲廊上,背対他靠立在墙边,只听到他强作镇定的声音传来。
    “你没想明白,我不跟你谈。”
    容衍神经质地扯了扯唇角,最终什么都没说,掀帘进了里间。
    几息后,里头传来“咚”一声重响,似乎有人在里面摔倒了,宁长风眉梢跟着一跳,强行被他压了下去。
    刚提上裤子的景泰蓝被这声重响吓得一激灵,将恭房的门打开一条缝,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只见更衣间的墙角蜷缩着一道红色的身影,他似乎在遭受极为痛苦的折磨,浑身抖如筛糠,下唇被他咬出了血,又被舔去,一并舔去的还有其上的胭脂,露出苍白憔悴的底色。
    景泰蓝目光在他银白色的面具上扫了好几遍,最终鼓起勇气小跑过去,捡起地上掉落的药瓶递给他。
    方才在酒席上容衍就预感到长生蛊要发作,这才急忙往更衣间赶,不成想在廊上碰到了宁长风……差点在他面前露了馅。
    心脏肺腑似被捅进一把利刃在里面翻搅,长生蛊带来的药物作用使他眼前发黑模糊,以致身边走近了人才发觉。
    “你的药掉了。”
    小巧精致的玉瓶递到他眼皮底下,一并出现的是一只属于孩子的手,手指肥肥短短,食指紧张地抠着药瓶上的纹路。
    景泰蓝很害怕,递出去的手有点发抖,却没有往回收。
    他偶然窥见过几次容衍被先帝折磨的样子,用药物控制他,用刑罚驯化他,用言语刺激他……那时景泰蓝还很懵懂,只要看过一眼便要做好几夜的噩梦,渐渐地演化到只要看到这身红衣服就会心肝打颤的地步。
    放在两年前,他绝対不会相信自己敢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站在容衍面前。
    容衍抬起脸,模糊的视线聚焦了一瞬,下一秒杀招已到了眼前。
    “是我!”景泰蓝慌忙低声喊道。
    凌厉的劲风停留在他细嫩的脖颈上,容衍望着眼前这张黝黑朴实的娃娃脸,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角弯了弯,随后从他手里接过药瓶,握住,震为齑粉。
    景泰蓝眼珠蓦地睁大,悄咪咪退了半步,预备苗头不対就张嘴呼救。
    怎知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在后头。
    容衍强撑着站起来,摇晃着走到洗手的水桶前,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将手浸到了水里。
    血线瞬间将桶里的水染红了。
    “阿父!”
    神智恢复些许清明的容衍勾唇笑了笑,转头道:“方才叫我什么?”
    景泰蓝捂住嘴巴死命摇头,拒绝承认刚刚情急之下叫出的称呼,大眼睛里却慢慢蓄起了眼泪。
    外面曲廊上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宁长风的声音:“小崽子你好了没?”
    景泰蓝眼睛一亮,刚要出声就见容衍完好的那只手食指比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别告诉他。”他无声说道。
    宁长风已经走到更衣间门口,掀帘。
    “阿爹!”景泰蓝急中生智,转身扑过去抱住宁长风的大腿,将他拦在了门外。
    宁长风松了口气,将他抱起来:“待了那么久,便秘了么?”
    景泰蓝含着眼泪点点头:“嗯呢。”
    宁长风:“眼睛怎么红了?”
    景泰蓝做虚脱状:“拉不出来,憋的。”
    宁长风扫了一眼空荡无人的更衣间,鼻端萦绕的淡淡血腥味让他心绪复杂地抱着景泰蓝出来了。
    爷俩穿过曲折优雅的回廊,正准备下楼,就听得右手边的雅间门突然打开,从里头被推搡出一人,伴随着叱骂:“去去去,惹了容大人不喜还想入宫谋职,门都没有!”
    那人还伸着脖子往里张望,一时没顾上后边,宁长风托住他后背一转,借势卸了力道,也避免了这人摔下栏杆。
    景泰蓝眼尖,一眼就瞧见了这人满脸的络腮胡,脱口而出:“陈叔!”
    陈璟站稳后,见到是宁长风,面露窘然道:“多谢宁兄搭手。”
    宁长风透过雅间还未合上的门扫了一眼,只见七八名穿着常服的官员坐在里边喝酒划拳,其中一人约莫五十多岁,瘦长脸,五官和赵阳有七八分相似。
    眼见推他出来的人就要关门,陈璟顾不得和他叙旧,一把将门堵住,从怀里摸出两枚金锭放到他们手里:“大人行行好,不谋差事也成,烦请让我把珊瑚树带走,我给大人们每人再孝敬一支玉如意。”
    那关门的官员掂了掂手里的金子,看向坐在主位的赵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