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从小感情就好,一起出去我也放心......”
那会梁径被梁坤叫进书房找东西。父子俩也说了会学校的事。
地毯上还摊着好些文件袋,是上午他们一起网上申请之后没来得及收拾的。
窗外阴雨绵绵,天色愈发暗沉。
梁坤一身西装,没穿外套,看上去有些居家的闲散,但整体气质十分端重。他站书柜前,看了眼书桌另一头帮他找书的梁径,问他:“梁基最近和你联系了吗?”
梁径翻了翻手上的几本,“上周发了邮件,问我租房子的事。我说我自己办。”
梁坤:“听你爷爷的。不要想着依靠家里人。在外面要知道怎么做事。我跟你爷爷说了实习的事,你大二结束就去梁基那里实习——去下面的分部。”
“我会和梁基说,不要照看你。你爷爷也是这个意思。”梁坤朝他看去。
“做好自己的事。想做什么就去做。但不要想着搞捷径。”
梁径不是很在意:“我知道。”
梁坤特意转过身注视他,好一会,想再说什么叮嘱下,但心底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主意可能比他还要多,就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俩翻书的书页声。
“爸。”
“嗯。”梁坤没抬头。
“安溪有把握吗?”
梁坤听着一愣,好笑:“等你到老子这个年纪就知道这个世上不存在什么‘把握’、‘没把握’的事。”
安溪项目至今悬在梁坤的事业企划上。用闻康上回来拎走他儿子时和丁雪说的话描述:这件事至少得操作个三四年。不过从闻康语气看,几个月下来,梁老爷子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
梁径语气平平:“哦。”
过了会,梁径把找出来的书搁在书桌上,又收拾了下乱糟糟的地毯,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梁坤对他说:“不要出去了。待会一起和客人吃饭。”
梁径想了想拒绝了:“我和时舒在楼下吃。人太多,时舒吃不惯。”
梁坤疑惑:“我让你来吃。时舒在楼下吃。”
梁径不是很想和他爸就这个问题多说:“你们吃吧。我和时舒在下面吃。”
顿了顿,又转头说:“爸,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写。你们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我脸会笑僵的。”
梁坤:“......”
在这个家里,梁坤很少对他的儿子立什么规矩。也许是儿子从小被自己爹带大,而某些时候,梁径的言行举止,梁坤都觉得不是自己能带出来的。
他看着梁径关上门出去。心里是有些不满的,但终究没有硬性要求什么。
没有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梁径就发现了,雨下得更大了。难得的瓢泼秋雨,看来之后几天肯定有大降温。
楼下客厅没开灯,小乖在阳台的窝冷冷清清的。
梁径也没开灯,直接去了时舒房间。
门打开,屋子里暖融融的。
时舒抱着小乖正在做题。
下个月他们有几个线上笔试和面试,虽然之前在国际部的课程会涉及些,但要补的知识点还是蛮多的。
可能是下楼那会也觉得气温下降,时舒套了件毛衣。袖子被他拉到手背,一手握着笔,一手无意识揪着袖口毛线。
听到梁径开门声,时舒头也没抬。倒是小乖从时舒颈窝探出脑袋斜了他一眼。
梁径关上门,想了想,他又把门锁上了。
时舒听见这声很细微的“咔哒”,闷在心里的气这会又掺了些许羞臊,他怒气腾腾抬头,“你干嘛!”
小乖狐假虎威,跟着一声大喵。
第85章
见过狗仗人势, 这么明目张胆的“猫仗人势”,说实话,梁径第一次见。
关键小乖还挺明哲保身, 喵完脑袋缩回时舒肩窝, 亲昵地蹭来蹭去,一副岁月静好、“与梁无争”的猫样。
梁径:“......”
时舒被它蹭得痒, 歪了歪头, 搂着小乖的手拍了拍。
他以为小乖被梁径吓到了。
梁径简直气笑了。他上前两步。小乖预感到什么,瞳孔猛地紧缩,一团毛线一样的身子使劲往时舒怀里缩,先前气焰嚣张的喵喵眨眼变成小声呜咽。
时舒不满:“你别吓它。”他放下手里的笔,手心拢着小乖脑袋,轻轻抚摸。
梁径面无表情, 朝时舒伸手:“给我。”
“不给。”
时舒侧过身, 生气:“我要做作业, 你出去。”
梁径被遮挡,小乖放松不少, 它在时舒怀里惬意眯眼。时舒瞧着好笑, 又挠了两下它脑壳, 小乖瞬间躺平,长长喵了一声。
雨声隔着玻璃传来,不知道要下多久。
好几分钟, 房间里谁都没说话。时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猫科动物的危机意识绝大部分源于视觉。视觉之外, 它们很容易放松警惕。
小乖在时舒怀里彻底舒展身子, 时不时仰头舔舔时舒下巴, 好像知道他今天不大开心, 叫声温柔又宠溺。
但是下秒,头顶伸来一只手。
梁径冷着脸抓住它,想把它拎出去。
“梁径!”
时舒腾得站起,用力拍开梁径的手,后退几步瞪着他。看上去气得不轻。
梁径发现时舒眼睛红了,不是很明显。
确实在生气,梁径想。和方安虞分别的难过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只是他不是很明白,时舒到底为什么生气。
小乖更敏锐地察觉时舒波动的情绪,也不矫情了,直起身子,前爪搭上时舒肩膀,凑近瞧时舒。
好半晌,时舒说:“你干嘛老是吓我的猫。”
梁径:“......”
他都无语了,看着时舒不知道说什么。片刻,梁径视线移到小乖身上,小乖似有所感,稍稍朝后偏头,明亮亮的猫眼,狭长的蓝色瞳仁,凶得不得了。
梁径叹气,他朝时舒走近,想去抱他。顿了顿,像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才对时舒说:“你不觉得它有点坏吗?”
闻言,时舒难以置信,他觉得梁径真的有病。
时舒大声:“它有你坏吗?!”
梁径:“............”
隔着一张书桌,他们面对面站着。
因为生气,时舒的表情分外生动。黑白分明的眼眸炯炯有神,气恼让他双颊都粉润起来,嘴唇微张,随时准备说什么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和人理论的模样——不管自己有没有道理。那会,梁径很近地站他身旁,时刻不停地注视他,一眨不眨,不想错过时舒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态转变——他学校听讲都没这么认真。只有时舒。他所有的关注都在时舒身上。
而这种全身心的关注让他无比愉悦,乃至兴奋。
于是,当时舒视线恰好和自己对上,梁径脸上立马展现的笑容完全自然而然。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成年后,再长大些,这逐渐成了他几乎病态的占有欲。在床上表现得更明显,也更露骨。时舒会羞耻得大声哭出来。但好像每次这样,都只会让梁径朝着更加失控的地步做。
——仅注视他,就足够令他兴奋。
眼下,这种掺杂纯粹愉悦的兴奋也一点点达到了梁径的大脑。
——虽然气氛看似异常僵硬。
忽然,梁径转过脸,侧脸表露的神情并不明显,下颌线条还有些紧绷。
时舒皱眉瞧着,观察几秒,咬牙问他:“你是不是在笑。”
梁径干脆背过身,语气简练:“没——我先出去,你们好好写作业。”
时舒:“......”
他走得很快,快到时舒都没反应过来。
门打开又关上。
梁径靠着门无声笑。
好一会,他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客厅房顶,视线边缘,落地窗外风雨潇潇。
房门底下漏出一线暖色光。
梁径朝沙发走去,坐下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有笑意。
张开嘴用力深吸口气,喉结贴着上下起伏——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又突兀,但并不是无来由的。
——只剩四个月不到的时间,梁径想。
生动、鲜活、明朗、温暖,这些都将属于他的。只属于他。
梁径发现自己兴奋得近乎漂浮。
身后房间里传来很细微的猫叫,还有几下座椅搬动的声响。
时舒似乎对小乖说了什么。过了会,门打开,有什么东西轻巧跃到地上,然后,一点点朝沙发走来。
回窝途中,小乖路过梁径。它走得很端庄,一条直线,目不斜视。
梁径靠着沙发撑着太阳穴注视它,眼神平静,没动。
其实只要小乖不在时舒怀里、不倚仗时舒作威作福,他没什么意见。
时舒不在的场合,一人一猫忽然心有灵犀、泾渭分明。
雨色消溶了昼夜边界,黄昏变得潮湿。
楼上阿姨做好了饭,用食盒装了两人份的拿下来。梁径开门取餐,摆上餐桌,去敲时舒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