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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61节
    谢征心口一跳,拧着好看的眉头朝她看来时,樊长玉会错了意,赶紧举着缠着纱布的手保证:“放心,我绝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第52章
    熄了灯的屋内漆黑一片,樊长玉躺在床里几乎贴着墙壁,她虚着眼瞟了一眼躺在边上的人。
    嗯,谢征就差睡床弦上了。
    她两眼一闭,也懒得管他睡得舒不舒服,她都已经再三声明自己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了,给他也留了足够的位置,他上了床却一言不发,依然选择沾个边睡。
    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不活脱脱怕自己贪图他美色吗?
    樊长玉侧过身子面朝墙壁睡,心说就他这身臭脾气,就是长成个仙男她也不稀罕!
    “仙男”谢征正闭眼假寐,躺在里边的人突然一侧身,他本就只搭了个边的被角瞬间全被卷走了。
    夜色里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襟直往皮肤下钻,谢征掀开眼皮,朝里看了看,樊长玉的身形在厚被下隆起一个不大的轮廓,大半被子全都铺在床铺中间。
    要想盖到被子,就得往里稍微挪动些,但那必然会惊动樊长玉。
    她的呼吸声很浅,显然还没睡着。
    谢征收回视线,重新合上了眼。
    有一年他领兵出塞,遇上雪崩,被埋在雪下三天都熬了过来,这点寒意他还没放在眼里。
    两人中间隔了至少三尺远,但大概因为底下躺的这东西是床,所以心下总是不自在的。
    同胞兄妹晓事后尚不可同房而居,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女。
    世间能这般同床共枕的,唯有夫妻。
    而此刻在他卧榻之侧酣睡的,便是这女子。
    谢征被这些乱糟糟的想法搅得半点睡意也无,听到身侧樊长玉呼吸绵长时,他没来由生出一股气闷,索性半坐起来,靠在床头思索眼下的局势。
    樊长玉睡得久了,也换了个平躺的姿势。
    谢征听到动静,眸光淡淡扫了过去。
    她当真是生了一副极具欺骗性的面孔,这张脸睡着了看,怎么都是温良无害的。
    偏偏她使坏时,也是一脸老实巴交的神色。
    随元青……就是被她这副样子给骗过去的吧?
    想到这个人,谢征眸色便冷沉了几分。
    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以为只有他看上的一株野地里的花草,竟有旁人也在觊觎着。
    心口的地方似叫人用火烛燎了一下,不疼,但烧得慌。
    他一瞬不瞬盯着睡梦中的樊长玉,眸色隐匿在暗夜中,愈发叫人瞧不清。
    樊长玉许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满嘀咕一声:“不稀罕……”
    谢征没听清,皱了皱眉,问:“什么?”
    樊长玉含糊回了句,连个字音都听不清,谢征只得附耳过去细听。
    他身上的寒意让樊长玉在睡梦中也躲了躲,翻身时唇浅浅擦过他耳际,谢征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有人靠得太近了,陌生的气息裹着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樊长玉还是有些警觉,眼睫颤了颤就要醒来,谢征微凉的手指在她颈侧的穴位一点,她眼皮没来得及睁开又沉沉睡了过去。
    谢征起身,烛火都没点,借着屋外雪色映进屋里的微光,去桌前倒了两杯冷茶喝下。
    他喝完茶,也不再去床上睡,只坐在桌边,拧着眉头,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那团隆起的弧度,似在思索着什么。
    夜空里似乎隐隐有鹰唳声传来。
    他撩开眼皮,几乎没弄出什么动静出了房,翻出王家的院子,走到远一些的街巷后,才把指节放到唇边吹出一道尖锐的哨音。
    海东青送信若是寻不到人,便会在空中一边盘旋一边唳叫,听到哨音了,才会循着声音俯冲下来。
    不消片刻,一只纯白的海东青便从夜里中掠了过来,谢征伸出右臂,海东青铁钩一样的爪子稳稳抓在他臂膀上,扇了扇翅膀稳定身形后便合拢了双翼。
    谢征取出海东青脚上的信件,借着月色看完后,信纸在他指尖化作了一片碎屑。
    -
    蓟州府衙此夜亦是灯火未熄。
    郑文常从大牢出来,将审讯出来的供词呈给贺敬元时,垂首道:“确如大人所言,是长信王的人截杀了咱们的人,假扮征粮军官前去清平县征粮,马家村那几十口人也是反贼的手笔。下官猜想,泰州闹出的征粮打死人的事,只怕也和崇州反贼脱不了干系。”
    贺敬元负手望着檐下一排暖黄的灯笼和飘飞的大雪,答非所问:“文常,你说,那二十万石粮食,经了赵姓商人之手,会送往何地?”
    郑文常不知自己的上司兼老师为何又突然问起粮食的事,如实道:“下官一开始猜测的是商人逐利,但泰、蓟两州征粮,也不见那商人高价出售那二十万石粮食。依如今的情况看来,倒也像是反贼从中作梗,下官以为,只要查抄那赵姓商人,必能查出几个反贼的据点。”
    贺敬元摇头:“你太轻敌了些,明日且瞧瞧,整个蓟州府还能找到多少赵家的产业。”
    郑文常羞愧低下头:“下官若能早些察觉,抄了赵姓商人的家,便不会闹出清平县这样大的事了。”
    贺敬元说:“不怪你,反贼能钻这个空子,有老夫之责,若非老夫上了反贼的当,一心想逼出那买粮之人,放任魏宣强行征粮,反贼放再多耳目在蓟州,也掀不起大浪来。”
    郑文常没懂他话中的意思,不解道:“大人怎能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下官瞧着,一开始买粮就是反贼设下的套,魏宣好大喜功,他仗着身为西北节度使,夺了大人的官印,也不是大人能左右的事。”
    贺敬元长叹一口气,并不言语。
    他这个门生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正直死板,看到什么,便信什么。
    许多事,他终是不能说的太明白。
    若非那赵姓商人故意留了尾巴,让他猜到那二十万石粮是武安侯买的,他又岂会误以为武安侯买粮只是为了给魏征使绊子。
    上位者的斗争,苦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
    他放任魏宣征粮,是想让武安侯看清他为了一己私仇底层百姓付出的是什么,也想知道武安侯是不是那等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辈。
    正是他的这一放权,才给了反贼可乘之机。
    百姓被逼到了这份上,是武安侯不得已“现身”,让燕州旧部送来调军令,调走魏宣,停止征粮。
    他居于幕后,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终究是做了反贼这计划里的推手。
    今日前往青州,见到那力挽狂澜的青鬼面具人时,贺敬元忽而想到一个问题。
    若是他一开始就猜错了,武安侯并没有打算拿泰、蓟两州的百姓作为扳倒魏宣的筹码,那他征那二十万石粮是为何?
    他长闭了许久的一双眼倏地睁开,道:“锦州!”
    郑文常不明所以:“大人,锦州怎了?”
    贺敬元快步走回书案前,取出西北舆图铺开,指着锦州,神色罕见地凝重:“长信王于崇州造反,西北内乱,武安侯又战死,这对关外的北厥人意味着什么?”
    郑文常想通其中利害关系,只觉头皮都快炸开了,他道:“此乃进攻大胤的最好时机。”
    贺敬元负手在案前来回踱步:“锦州乃大胤门户,其后才是徽、燕两州,呈三角之势稳着大胤门庭,但粮草补给都得朝廷下拨。崇州一反,阻断了粮道,徽州尚无粮,锦州又哪来的粮食?是老夫糊涂了!那被买走的二十万石粮哪里是为了设计魏宣,这是替锦州未雨绸缪啊!”
    郑文常听贺敬元这么一说,也是大惊,再结合他前边的话,总算是弄清了其中关键,“您的意思是,那二十万石粮,是侯爷买的?侯爷当时在崇州战场战败,就想到了锦州日后要面临的险境?”
    贺敬元缓缓点头。
    郑文常道:“侯爷高瞻远瞩,非我等能及也,如今反贼的奸计破除,徽州固守,锦州有粮,当是喜事,大人又何故愁眉不展?”
    贺敬元叹道:“若是外忧内患叠一块去了,此局又怎破?”
    这话让郑文常也陷入了两难。
    还有些话贺敬元没说。
    魏严那边必是留不得武安侯的,上一次他能在崇州战场上做手脚,这次要是北厥人和崇州反贼腹背夹击武安侯,朝廷又刻意卡军粮,他真担心十七年前的锦州惨案重演。
    贺敬元负手站了好一阵,才对郑文常道:“继续封锁清平县,力图把反贼的耳目拔干净。漕运的河道冬季枯水,也正是清理泥沙的好时节,文常,清平县的事解决了,你便带人去把蓟州到崇州的河道疏通。”
    若是走水路,多少东西都能运送。
    郑文常心头一跳,领命退下了。
    书房内仅剩贺敬元一人了,耳房的门才叫人推开,一鹤发鸡皮的老者走出来道:“你说,那姓魏的若是知晓你如此阳奉阴违,你还有多少日子的活头?”
    贺敬元只道:“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贺某无愧于天下百姓,足矣。”
    老者摇头失笑,道:“老头子下回来找你吃酒下棋时,且盼你还活着罢。”
    贺敬元说:“随时恭候太傅大驾,不知太傅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老者衣衫褴褛,满头白发用根木簪邋里邋遢束着,腰间挂着个酒葫芦,伸了个懒腰道:“长信王小儿隔三差五又派人来草庐扰我清净,烦得紧,老头子先四处走走看看。”
    贺敬元垂下眼皮道:“我还当太傅是听闻侯爷战死沙场,这才出山的。”
    老者嗤了声:“老头子没多少本事,但这辈子也只教了这么一个徒弟,这世上能要了他命的那人,还没出生呢,不然他就得多个师弟了。”
    贺敬元听着老者的话,但笑不语。
    陶太傅辞官归隐多年,长信王造反后多番派人去寻他,说是想请他当幕僚,实则是想请他教导膝下二子。
    这老头最后那句话,便是言再收徒,只会收资质胜过武安侯的。
    想来是长信王那两个儿子,未曾入他眼。
    贺敬元明知故问:“崇州一战后,长信王世子素有小武安侯之名,太傅也没瞧上?”
    陶太傅面色不善道:“那臭小子十岁那年,我教他的一册棋谱,都能落到长信王幺子手上,你说长信王打的什么主意?”
    贺敬元面色沉了几分,小武安侯,长信王这是在把幺子照着武安侯教养?
    -
    清平县。
    鸡鸣声叫第一遍的时候,樊长玉就醒了。
    天才刚蒙蒙亮,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滚到另一侧后惊觉床榻凉得惊人,一下子被冻醒了。
    樊长玉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爬坐起来,想起昨夜明明是和言正一起睡的床,抬眼朝着桌旁看去,不出意料地瞧见言正撑着头在桌旁睡着了。
    依着床榻这一侧的温度,他怕是一宿都没在床上睡。
    樊长玉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感觉,大概是几分好心做了驴肝肺的恼怒?
    随即又困惑自己生气做什么,他这般守礼,她应该高兴,再觉着他是个君子才对。
    她尚在纠结时,单手撑着额小憩的人听见鸡鸣声也醒了,同樊长玉视线对上,他微怔了一怔,才淡声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