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加快脚步往小区走,回到家,他先做了一张英语卷子。
下午两点,陆然开始午睡,卧室的窗户开着,他不喜欢封闭的房间,总要开着窗子,窗帘被疾风吹的呼呼鼓动,一颗豆大的雨滴砸在窗台上,紧接着像洒豆子似的,大雨呼啦倾下,这阵雨来的又急又凶,街上的人群匆忙找地方躲雨,很快路上就见不到行人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陆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楼下的住户传来争吵声,陆然的超能力令他的听觉超乎寻常的敏锐。
他几乎不需要刻意去听,就能听见鹿宝奶奶夹杂哭腔的声音清晰传来:“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下这么大雨,这是要我的命啊!”
一个男子声音焦急,还在不停安慰:“妈,你别着急,我已经报警了,咱们在附近再找找。”
鹿宝奶奶恨声道:“都怪那个丧门星,好端端的跑回来干什么,一回来就出事!鹿宝要是出了事,我跟她拼老命!”
窗外黑压压的,轰隆隆的雷鸣,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的整间屋子亮如白昼,陆然手背盖住额头,初生婴儿般浓密的睫毛自然垂落,有几根显得特别长。他视线茫然的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缓了一会儿神,起身关上窗户。
关了窗户,外面的雷鸣和雨声像是被罩进了密封的玻璃罐,隔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壁障,朦胧遥远。
陆然停顿一会儿,开门下楼。
九楼左边的住户大门敞开,门口倒着两把湿漉漉的雨伞,鹿宝奶奶身上湿透了,站在门口,旁边的中年男人扶着她,神情惶急,身上同样湿透,黑色的外套不停的往下滴水,地上有一堆儿碎纸片。
中年男人对鹿宝奶奶说:“妈,雨天太滑,你在家等着,我去找鹿宝。”
鹿宝奶奶不肯,挣扎也要去。
陆然站在楼梯口,出声询问:“鹿宝怎么了?”
门口的两人这才看见陆然,鹿宝奶奶一看见陆然眼泪就要往下掉:“鹿宝闹着离家出走,我以为小孩子耍脾气没理他,现在到处都找不着。”
中年男人是鹿宝的爸爸,听说在外地打工,平时很少回来,所以陆然并不熟悉。
陆然问:“已经找过哪些地方了?”
鹿宝爸爸说:“附近楼道和小区都找过了,小区外的小超市和商品店也找过了。再往后就得往远了找。”
陆然点头,说:“外面雨下的很大,奶奶你腿脚不灵便,还是不要出去了,我和叔叔出去找找,如果四十五分钟我们还没回来,就报警吧。”
陆然余光瞥到地上的碎纸片,捡起几块,笔迹稚嫩,像是鹿宝的:“这是什么?”
鹿宝奶奶神色有些不自然:“鹿宝画的画,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瞎画的。”
陆然想了想,把地上的碎纸片收拢到一堆,揣进兜里。跟鹿宝爸爸一起下楼,路上,陆然开口:“可以问一下,鹿宝为什么离家出走么?”
鹿宝爸爸捏着袖口,神情尴尬,但还是说了出来:“说起来也丢人,以前家里穷,鹿宝还没断奶,他妈妈就扔下鹿宝走了,一走就是五六年,没回来过,前段日子突然出现,说自己现在条件好了,要见鹿宝,我妈她对鹿宝妈妈一直很有怨言,不让她上门,也不让鹿宝认她,大概是母子连心,鹿宝这孩子挺亲他妈的,他奶奶把鹿宝给他妈画的画撕了,鹿宝就闹着要离家出走。”鹿宝爸爸说话的时候,神色局促窘迫,他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鹿宝他妈嫌弃自己窝囊挣不来钱,这事不光彩,他亲戚邻里中间也一直抬不起头,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小孩面前说起。
他局促忐忑的抬起头,却猛然望进陆然的眼睛,干净通透,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没有打探好奇,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他心里突然松快了许多。
出了楼道,陆然跟鹿宝爸爸交换了手机号,找到了就通知对方,鹿宝爸爸焦急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雨下的很大,几乎模糊了视线,两米开外看不清楚人影儿,又大又急的雨滴打在水坑里溅湿了裤脚。
陆然站在楼道门口,没动,闭上眼睛,白净的面容上泪痣红艳,耳尖微动,仔细分辨附近的声音,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蜂拥而至:
“囡囡,该吃饭了。”
“天天作,你作够了没有,要分就分!”
“这个月又加班十五天,妈的,还不给加班费,月末提辞职。”
“这电影真难看,圈钱圈疯了吧,吃相难看。”
“毕业论文又被导师毙了,又得熬夜改。”
陆然仔细搜寻,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三公里外的火车站。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钻进陆然的耳朵:“我要回家,我害怕。”
陆然猛的睁开眼。
鹿宝躲在公园的儿童滑梯里,滑梯顶端是个小房子形状,可以躲雨,外面轰隆隆的打着雷,好吓人,爸爸和奶奶是不是抛弃他了,都不来找他。
刺眼的闪电划过,鹿宝哭出来,奶奶最坏,爸爸也坏,怎么还不来找他。
鹿宝吓得把头埋进膝盖,堵住耳朵,努力的往里面靠。
雨声很大,一声巨雷响彻天空,鹿宝紧紧闭着眼睛,缩成一团,冷不丁一只温暖的手盖在他头顶,声音温暖含着笑意:“找到你了。”
鹿宝睁开眼,怔怔的看着陆然,陆然的头发衣服全湿了,盖在他头顶的那只手还滴着水,雨水顺着手滑下来落在他睫毛上,鹿宝闭了一下眼睛,把雨水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