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说完那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明想要追上去,然而他却不敢踏出那一步。
不,追根究柢,让他那么痛苦的,正是自己。
明明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
然而,受伤最重的,也是他。
他从未曾将同儕生活放在心上。
人生的火车上人潮来来去去,最后会留下的大多,或者该说几乎不会是在十二年国教中遇到的人,既然如此,何必在意。
所以,即使那些人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打游戏或拿分数的工具,他也不在乎,毕竟这本来就是个相互利用的社会。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闯进了他的生活。
吵闹。
那是不太好的第一印象。
烦。
那是同样不太好的第二印象。
从他出现在自己周遭后,他的世界便多了许多声音。
起初的他觉得烦躁,认为对方也是想要利用自己的人,还装做一副热情的样子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平时大大咧咧的他,在要请他帮忙时,总会显得一副很愧疚的样子,而且用着与平时语速极快不同而是吞吞吐吐的方式说着。
而且,要他帮忙的事大多只是跟他同组这种小事,而且工作量也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大多都丢给他,反而只是像为了凑人头一样只给他一些轻松的任务。
这时的他,才开始察觉那个人与其他人的不同。
他对其他人跟自己的态度不同。
除了花在他身上的时间比他几个朋友的时间还多,而且,他发觉到连那个人都没有察觉,在话语下淡淡的示好。
他不知道为甚么。
但,他不讨厌。
他开始习惯对方的存在。
他开始对于对方的话语做出回应,开始主动邀请他跟自己同个组别,开始将对方接纳入他的世界。
就在这时,班导宣布了他要转学的消息。
听见消息的当下他愣住了。
果然。
那个人终究只是过客。
为何自己会被影响了呢。
那时的他还未察觉那是一种感觉自己被背叛的情绪作祟,开始用些虚偽的理由对自己的心态变化做出詮释。
所以,在那个黄昏,对于对方的态度,他回到了对陌生人的模式。
对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死缠烂打。
当他终于抬起头时,那个人正踏出了教室。
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一闪而逝的泪水。
少了他的世界变得太过安静。
他已经习惯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旁,分享生活琐事,抱怨家人老师。
他已经无法回去那个没有他的时刻。
为了填补那片空白,他开始学会笑,学会与人打交道。
但那些人都不是他。
都不是那个带给他色彩的人。
而那个人,他不敢去联络,即使如今网路无远弗届,即使只要传个讯息那个人就能看到。
但他不敢。
那滴泪水还深深鐫刻在他的脑中。
他狠狠的伤害了对方。
在对方最需要的那刻,他拒绝了他。
他开始改变。
他想要变强,变强到能够守护对方。
即使无法站在他的面前,在他身后他也甘之如飴。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在看见对方在脸书上的讯息,他立刻下定决心填了与他一样的大学。
但是,他却不满足这样的距离。
他请对方的室友帮忙牵线,在网路上成为了对方的倾诉对象。
而在对方透露他还喜欢自己的时候,名为贪婪的原罪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不甘于只做朋友。
他开始计画起了与对方的重逢,虽然本该是完美的剧情因为对方的平地摔出了点差错,但都还在预料之内。
对方的脚踏车漏气是他做的,那顶多的安全帽也是他故意买的。
那张抽到的招待券,那在天文馆的告白,全部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所有的久别重逢,所有的偶然相遇,都是他无数的处心积虑。
他是知道对方喜欢自己的,但是他仍害怕。
害怕对方的喜欢只给予过去的自己,更害怕自己那时的伤害会让对方拒绝自己。
所以他才这么迂回,才用着各种谎言与开玩笑的态度来试探。
但是,他却在自己没有自觉之下,让他陷入了痛苦。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手轻轻摸上了紧闭的门,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勇气按下电铃。
回到了寝室,他打开了电脑,开啟了那个游戏。
映入眼帘的,便是在一分鐘之前传给他的讯息。
笙夜:我跟他告白了,因为我决定放手了。
笙夜:但是我却没有释怀的感觉,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但是我不后悔这样的结果,毕竟喜欢上同性朋友,能在一起的可能性应该比中头奖的机率还低吧,说不定那个人现在已经后悔跟我相处的这几天了呢。
笙夜:虽然说要放手,但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份喜欢应该会持续到很久很久,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在远处祝福他应该是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最喜欢银杏吗。
笙夜:那是因为,银杏的花语,是永恆守候的初恋,我有点傻,对吧。
他点开了对话框,反反覆覆地执行着打字又删除的动作。
他该说什么?
要向他坦白吗?
还是就这样装傻下去。
可是他不想放弃。
但也不可能,在这样伤害萧笙下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敲打起了键盘。
临渊羡鱼:笙夜,我们能见见吗?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地点在xx大学附近的星巴克可以吗?拜託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按下了传送,等待了十几分鐘看见对方传来的肯定回復,他输入了时间,站起了身,看着笔电旁的相框,小心翼翼地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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