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湿透了就再换一条。
说起来这些都应该是卫生巾或者尿不湿的祖宗。
许问开始的时候根本无法接受, 有道是由奢入俭难。
她一个后现代习惯用高端卫生巾的人, 突然恢复这么原始,不抵触才叫心大。
只是抵触也没用。
穷, 是原罪。
一肚子学问要遮遮掩掩,满腹生意经也得独自消化。
她不是伟人, 没有跟时代抗衡的魄力。
反正让她为了赚钱去做生意,然后被抓住去游街去判刑,她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就只能屈于现状。
连月经带都能接受了,用木棍擦屁股这种小事自然也能接受。
一直到婚后。
结婚之初, 许问算是全职宝妈, 被路远征供养。
他给的钱很足,足到许问舍得买奢侈的卫生纸日用。
公社里供应的卫生纸有点像后现代卖的原浆布艺纸,就是那种褐色的纸张。但是柔韧度差得太多。
也就比她上学用的作业本稍微手软一些,仔细看, 上面还能找到麦杆类小碎条, 确实很原汁原味。
尽管这样, 已经是全公社特别奢侈的用法了。
来一次例假用好几卷卫生纸,每一次都得扯一大团,然后折成很长的菱形。
在彩虹岛上, 生活条件就上一个档次。她去鹏城的话,去搜罗一些外国牌子的卫生纸。
不是媚外,人家的纸软。
现在小夏初擦屁股也是用这个。
许望连声啧,“你说都是一个妈生的,为啥你脑子就比我们都好使?!”
桑小青则皱眉反对:“那得挺贵吧?会有人买吗?反正我知道现在供销社里如果进了白卫生纸,一年都卖不出去几卷。”
许问自动略过许望这条让她心虚的感慨,回答桑小青:“会有人买的!你看现在政府已经在鼓励少生孩子了。大街上的条幅都成了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你说这要成了真,以后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哪会舍不得买纸尿裤?”
去年就开始有相关政策提出,明年应该就会落实计划生育相关政策了。
“反正你自来是个有主意的。你说行那就一定行!”桑小青也不过多反对,“那你开厂钱够吗?我跟你哥还有点儿。”
许望也忙道:“我也有!”
许问摇头,“很感谢两位姐姐的好意!但是,说句你们不爱听的,你们那点家底在开厂这事上只是杯水车薪。就是不够塞牙缝。我想去贷款!”
桑小青连忙捂许问的嘴,“你可小点声!让咱爹听见,这个年也别想好好过了!”
许家也是代在这里,一家人又不是好吃懒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贷款。
当年许问爷爷生了很严重的病,掏光了家底还不够。
但也不能看着人咽气,许秋石就贷了款。虽然觉得利息有点高,但好歹能活命。
结果老爷子没救回来,欠了一屁股利滚利的高利贷。
就因为这样,现在许家穷死,宁愿一家八九口挤在一张炕上都不肯去贷款。
借钱只借个人的。
许问拿开她的手,恢复说话的自由:“没那么夸张!我知道咱爸以前上过当。不过我要借的是公家的钱,不会被坑的。不过,事成之前,麻烦你们先别跟爸说。我把事办成了再说。”
许望跟小青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痛快地点头。
又聊了几句,许望就跟谢德春回家去吃年饭。
许家很快也开席。
大大小小一桌子八口,还是很热闹。
朱美珍叹息一声:“这少了小征,还是有点冷清。”
许闻翻个白眼,“娘,也不是我说你。我才是你亲儿子!你对路远征是不是有点过于好了?”
许问扯了下唇角,浅笑了一下,没让许家人看出她的失落。
自打两个人认识至今,似乎是第一次分开过年。
早就做好了分开的心理准备,所以自打许问单独北上以来,一直还算适应。
过去最初四天以后,也没觉得像第一次分开那样那么想路远征。
结果,越到年根底下越扛不住。
万家灯火,共享团圆,唯独缺了她的他。
现在朱美珍提起路远征,许问鼻子有点酸。
也不知道他从彩虹岛离开了没。
也不知道在海上漂多久,是否顺遂,平安?!
有了许闻打岔,朱美珍也没再提路远征。
主要她也没空提。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家家户户自己在自己家里团圆,许家也不例外。
今年却不一样。
这个邻居家端来一碗鸡,那个邻居家送来一盘肉。
一顿饭的功夫,家里原本自己做的菜全部换了出去。
朱美珍直呼血亏。
但,人情往来讲究的就是你来我往,赔点赚点都是心意。
许问也没想到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还能吃一回“百家饭”。
许秋石胃口也不好了,放下筷子对许问道:“都知道咱们初六南下。这几天家里肯定会来各色的人。你确定真一个不带?”
许问摇头,“肯定得带。但是,我只想带聪明能干的。那些偷奸耍滑的我肯定不愿意带。”
许秋石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说了句“有些时候不是你资料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问纳闷,她招工人,不是她挑选还能是谁说的算?
想再问,许秋石却不打算再说。
这个问题,许问在八一年的大年初一有了答案。
在魏庄公社,过年期间还有一个风俗叫串席。
意思是除了正常的走亲访友拜年之外,还有一些诸如发小啊结拜兄弟啊之类的会自发组席。
今天张家,明天李四家,人还是那几个人,就是换着家的吃。
这种习俗多数是男的,女孩很少会参加,大约因为嫁人后就见不着了。
往年朱美珍只需要招待许闻那帮子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小青年。
初一下午,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领头的许家人都认识,是他们生产大队的队长,王大军。
剩下两个都有些眼生。
眼生仅限于许问。
明显朱美珍跟许秋石都认识。
许秋石连忙迎上前。
许问纳闷地问桑小青,“这两位是谁?咱爸妈怎么那么热情?”
桑小青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许问不认识他们是犯了大错一样。
“一个是我们生产队的大队长,一个是望姐生产队的队长。”桑小青解答完,又幽幽补了一句,“我跟许闻结婚我们大队长是娘家的主事人。”
事实上,许望结婚,谢德春他们的队长是就是他公公,桃源大队的大队长是送嫁女中最重要的宾客。
也就是说,许问应该都见过他们。
许问眨眨眼,“那会年纪小,不记得了!”
桑小青接受了这个说法,结婚前的许问话特别少,不爱交际,不认识人也很正常。
“奇怪!这个人怎么都凑到咱家来了?”桑小青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们能来的理由。
许问倒是很快猜到了个人的来意:“劝咱爸收破烂的。”
“啊?”桑小青眨眨眼,没听懂。
许问却也不多说。
来了客人,朱美珍要张罗做菜,许问得自己带小夏初。
外面太冷,许问不顾小夏初的反对,强行把咿咿呀呀抗议的她抱进里屋,放在炕上。
小夏初虽然才六七个月,也是个鬼精灵,知道这个麻麻不好说话,说不走那就是真不走。
又哼唧了两声,见抗争无望,老老实实躺在炕上啃脚丫。
许问则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酒过巡,桃源大队的生产队长先开口:“老许!咱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也就不跟着藏着掖着的。你带小年轻出门长长见识赚点钱这是好事。我代表全生产队的老人感谢你!”
王大军说着还真站起身来给给许秋石弯腰鞠躬。
许秋石哪敢担,忙起身拦着,“老哥哥,你这不是折我寿?”
王大军摆摆手,“你干的是大好事。不怕的。”
许秋石知道这阵仗由不得自己反对,早早按照许问教的往她身上推:“这个功都是我女婿带着女儿折腾的。我要有这本事早早奔出去了,哪还能在地里刨食吃?!”
王大军犹豫了一下,跟另外两个生产队的大队长对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