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艘世界上目前最先进的战舰,路远征来彩虹岛前曾经在舰队开会时见过它的照片。
在会上大家都巴巴地羡慕, 还议论自己国家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战舰。
目前这个距离, 离岛还太远, 示警怕自己人也看不到。
船速又不如人家,追肯定是追不上。
唯一能做的是让两船相撞。
这样一定会弄出很大的动静,引起彩虹岛乃至群岛的注意,也能拖延一下对方的速度给己方争取一点防御时间。
只要他们能提前布防,不管这艘战舰的目的是什么, 都不会得逞。
路远征看了眼表, “没时间商量了, 我去开船从现在起这艘船必须全速沿直线行使才能保证撞上对方。”
他估算过时间和距离,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
连长愁容满面地开口:“那嫂子们怎么办?她们都直是百姓啊!”
“你们把嫂子们都叫到驾驶室,我跟她们商量。”
路远征进入驾驶舱后重新接管驾驶,全速朝右前方驶去。
连长皱眉, “营长这个速度……”
“我知道。”路远征面容冷静,不容置喙,“我给嫂子们的选择不是从小艇逃生。太浪费时间。”
一般大船上都会带几个橡皮艇以备遇难时,逃生用。
彩虹号上自然也有,可是下放小船再放慢速度让嫂子们一一上船会浪费不少时间。
彩虹号跟那艘战舰的速度相比,基本等于自行车和摩托车。
但凡一耽搁他们就不能追上对方。
实在挤不出换船的时间给嫂子们。
很快嫂子们都来到驾驶舱。
驾驶舱装不开的站在门外走廊上。
所有的人这会儿都意识到彩虹号的速度和方向都不对。
路远征欣慰的是,军嫂到底是带了个军字。
换一般女人这会儿早吓得嚎啕大哭,尖声大叫了。
可军嫂们,一个个虽然目露担忧,但都很安静。
没有人因为害怕乱了方寸。
也许是信任他们。
也许是因为她们本身很勇敢。
“事发突然,留给大家思考的时间不多。我也就不跟各位嫂子们废话了。”路远征看了许问一眼,目光往许闻跟桑小青身上也落了落。
“前方有敌船,现在我们只有一个最优选择就是撞上去。但是嫂子们还有哥嫂,你们都只普通百姓,按理说我们应该先誓死保卫你们的安全……”
其中一个嫂子打断路远征:“路营,你别说了!天天叫我们嫂子是因为我们是军嫂。不管怎么样也算沾了个军字。你撞吧!不用管我们。”
桑小青没想到好不容易坐一回船就碰上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时间又惊又惧地看向许闻。
许闻晕船晕得脸无血色,但是他当年既然有从军之心,现在也不会退缩,他牢牢地握住桑小青的手,“你也不用管我们。我们不是军人,但也是这个国家的一员,不会掉链子的。”
桑小青虽然很害怕,但是有许闻在身边,还有这么多军人跟军嫂一起,还是勇敢地点点头,“对!我们没关系。”
这一瞬间她最割舍不下的当然是自己的儿子春生。
唯一的念头是:还好,给他们许家留了后。
毕竟许闻跟许问都在这船上。
“敬礼!”路远征下令。
以他为首的官兵齐刷刷朝船舱里所有的百姓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放下手后,路远征开口:“我替群岛所有的百姓跟官兵谢谢你们。不过暂时还没到这一步。目前我能想到的让大家有可能逃生的只有一个办法。我们这里所有的官兵都会游泳并且技术特别好!船上也有救生用衣。除我以外你们所有的人现在就得跳船。不过……”
路远征顿了顿,看了众人一眼,“嫂子们的数量差不多是现有官兵的两倍。也就是说他们一个人得救两个。这是深海,以彩虹号目前的速度来说跳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救援也来不了那么快,甚至今天你们也不一定能等到救援。”
潜台词是,不跳差不多必死。跳了能九死一生。
许问只说了三个字:“我不走。”
连长打报告:“营长,我请求驾船。”
“报告,我想驾船,我是单身,没有牵挂。”
“报告,我请求驾船,我调来海岛之前,一直在舰队服役,对船比大家更熟悉。”
“报告……”
所有的官兵一个个打着报告,抢着要开彩虹号,其实相当于抢着送送死。
许闻桑小青怔怔地看着他们。
嫂子们也透过他们看见了自家男人。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会在危险来临时第一个抢着上前。
这抢着要赴死的勇士,平日里在家,也许会有点邋遢,比如上床不洗脚,比如洗碗都洗不干净。
也许不爱说话,也许会脾气有点坏。
但是敌人当前时,他们都只剩一个名字:军人。
“我没跟你们商量。”路远征道,“这是命令!现在所有的人船上救生衣上甲板,准备跳海。”
大家都离开了,只剩许问没动。
路远征正色道:“许问!”
许问看向他,只回了一句:“我不是你的兵!”
所以我不需要听你的命令。
路远征:“……”
他没再开口,只是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的手。
许问是个特别倔强的姑娘,她既然意已决,短时间内他根本说服了不她。
既然说服不了,就剩这么点时间,不能再用来说废话。
路远征笑了笑,“我尽量再开快一点。这样也许你不会感觉到痛。”
许问想了想回他:“疼不疼不重要。但是你一定得选好角度。我的脸不能毁。”
这么漂亮的脸,毁了多可惜。
路远征很想说,万一对方一颗炸、弹过来,他们这些人就全部只能是碎肉。
但觉得这些话说此刻出来很煞风景,就又咽了回去。
路远征把好舵,他的手很稳,一直是彩虹号的极限速度,也一直如他所说,朝一条直线行使过去。
他目光很专注,话也很深情:“许问,我这辈子遇见你,值了!”
“我还是有点遗憾的。”许问轻声道,“我还没跟你过够呢!”
“对不起!”路远征道。
但凡他若只是个普通人,这时候也就一打舵远离危险了。
“不是的。”许问摇头,“你就算是普通人此刻也不会逃。你不是这种人。不过,用不着说对不起。我倒是想跟你说句谢谢。谢谢你没有坚持要我离开。”
“我不是不想,只是我知道你不会走。”
“报告!”连长敲门打断他们的谈话,但凡换个场合他一定不会打断他们的情话,只是这种时候实在是……没得选择。
路远征皱眉:“怎么还没撤?在岛上呆久了服从命令不会了?”
连长苦着脸喊冤:“不是。嫂子们不肯走。她们说她们的丈夫是军人从不逃跑,她们也不愿意逃。还说她们都不咋会游泳。即使战士们可以带他们,但是每个人战士要带两个人,在海上完全没有休息换气的地方,她们只会累死同行的官兵。与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淹死,还不如痛痛快快跟敌人同归于尽。”
路远征默了会儿,问他:“难道你没告诉嫂子们……咱们是单向赴死,撞上也只是我们死吗?”
对方的战舰周身是特质材料做的,防弹。
而且彩虹号撞上去,就像自行车撞四轮的汽车。
可能人家毫发无伤,但自己一定会很惨。
连长点头:“说了。但是大家意已决。”他看向许问,“包括嫂子的哥哥和嫂子。要不,嫂子你再上去劝劝?”
许问不去。她怕把她骗上去强行带走。
再说嫂子们都不肯逃生,二哥一个大男人更不会这时候逃难。
许闻不跳,桑小青自然也不会跳。
路远征一眼就能看出许问想什么,直接对连长道:“既然他们都坚持不跳,那就让他们下来吧!别一会儿给撞海里去。”
连长点头,身后跟着的战士上去叫人。
彩虹号上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连个对讲机都没有。
嫂子们安静地待在船舱里。
那个目力最好的狙击手拿着航海望远镜站在路远征身边,给他播报距离。
“营长,对方发现我们了。”
路远征点了下头,吩咐:“让大家小心。对方是战舰,可能会对我们开炮。”
随即许问发现路远征跟那个狙击手的脸色都有点不对,有点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像是受到了莫大屈辱还无法反击。
“怎么了?”她问。
路远征抿了下唇没说话。
那个狙击手道:“对方……对方打旗语说‘我们想送死尽管撞上去’。”
就好像一个大人对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说,“来打我呀!”
这是势力绝对悬殊下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