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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如她 第102节
    云楚是个坏人,但她也是个有自我判断能力的坏人。
    倘若仅仅是以上那些,她并不会去怨恨这一家人。
    纵然她从小到大都活的很累,而她的家人坐在高位享无边富贵。纵然母亲抛弃她后再也没有回来,纵然他们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
    她也只会告诉自己,是她命不好,不能怪任何人,是命运弄人。
    可是,为什么要收养明珠呢?
    为什么明明没有找到她,却要找一个跟她毫不相关的人,来享受原本属于她的爱呢。
    还是说这些人觉得,把日积月累的愧疚弥补到一个跟她云楚毫不相关的人身上,时候云楚得知,会原谅她们呢?
    明誉低声继续道:“……还有明珠。”
    云楚道:“好,你不是让我给你弥补的机会吗?”
    她面色不改,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我要你们把明珠逐出明家。”
    云楚知道,对于明家人来说,她是他们的责任,明珠照样是他们的责任。
    因为既然当初选择领养了明珠,那份对明珠的责任就已经烙在了他们身上,这不能因为明珠在长大以后做错了事情,对他们这个亲生女儿不利过,所以就轻易将她抛弃。
    这跟感情无关,仅仅是因为责任。
    可是云楚身上并没有这份责任。
    她才不需要对明珠负责,她就是厌恶明珠,所以就是不想让明珠有一个好下场。
    她原以为明誉会至少回去想两天再做选择,可没想到明誉当即就道:“好。”
    “我回去会立马同父亲商议此事。”
    虽意外,可云楚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在她眼里,赫巡至少要比明誉重要的多。
    她嗯了一声,道:“等右丞把这件事解决了再来找我吧。”
    明誉知晓云楚是个有野心的人,就在云楚临走之际,他忽而开口:“云姑娘。”
    云楚语调不乏讽刺:“大人今日是没完没了吗?”
    明誉并不理会云楚话中的讽刺,他继续道:“殿下时候若是成了皇帝,伴君如伴虎,深宫并没有你长的那样简单。”
    云楚弯了弯唇,道:“不劳大人费心。”
    言罢,云楚便快步离开。
    才一转身,云楚的唇角便拉了下来。她实在一点也不想理会明誉说的东西,她对这个便宜哥哥可以说没有半点感情。
    她如今只忧心于赫巡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伴君如伴虎,她就是愿意选这样一条路,这些人不曾经受过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就不会懂得她对权力与地位的渴望。
    也没有权力置喙她的选择。
    可她确实,好像不管干些什么都不会顺利。
    报复云家,逃出湫山,得到赫巡的爱。
    为了巩固自己现在的一切,她说了很多谎,伪装成各种可爱天真的模样,想尽办法的留住赫巡的爱,兜兜转转了那么久,突然一下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云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短短几刻钟,她就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意春一见云楚回来,便匆忙迎了上去,然后一眼就看见了云楚失魂落魄的脸色。
    意春心中咯噔一下,低声道:“云姑娘,可是叫人发现了……”
    还没等云楚回答,意春便自顾自的道:“果真就是不该同那个女人出去,她自己惹得祸事,缘和要扯上小姐你?”
    云楚摇了摇头,但复又低声道:“不过你说的对,我为什么要管她……”
    云楚掩面,心中无比悔恨,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帮桑黎,如果她不去,赫巡就不会听见那些话。
    她低声自语:“我为什么要去……”
    可云楚心中又比谁都明白,罪魁祸首不是沈韫初,不是桑黎,而是她自己。
    是她不谨慎,是她原本就对赫巡目的不纯粹。
    意春见状,低声道:“…没事的姑娘,殿下他肯定会相信你的,就算被发现也没有关系。”
    意春方才因为云楚想要以防万一,被她留在了房里,并不知道方才都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云楚是被发现了而已。
    云楚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意春也不好再多说,抿了抿唇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意春走后,云楚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里。
    她一会安慰自己,赫巡并非那种会因为这种事而对旁人始乱终弃的人,一会复又觉得恐慌,觉得赫巡肯定对她非常失望。
    后来她又想,没关系,她得明白,她怕的并不是赫巡不要她,而是她努力了很久的,几乎唾手可得的太子妃之位,就这样没有了。
    就算骗他又如何,情意总是在的吧?
    胡思乱想半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赫巡快要回来了。
    越是快到时间,云楚便越发忐忑,为了待会可以跟赫巡卖可怜,她还特地去镜子面前哭了一会,直到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红肿为止。
    她坐在床上,开始思虑待会应该怎样同赫巡解释这件事情。
    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而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赫巡仍旧未归。
    无边际等待里,寒意蔓延,云楚心中不由委屈起来,她双手抱着膝,两只嫩生生的脚丫冻的冰凉,心道,至少也要听听她的解释啊。
    云楚越想越觉得烦躁。
    她倏然下地,光洁的脚踩在地板上,憋了一下午,害怕有之,慌张有之,她总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这令她很不舒服。
    她阔步走向门边,刚要开门,外头便传来几声响动,继而是意春低声请安的声音,云楚听见赫巡嗯了一声。
    云楚心中一紧,又慌忙回头,三步并两步走的跑回塌上,才刚上塌,赫巡便推开门。
    两人四目相对,云楚目光中仍有慌张,她小心的对着赫巡笑了笑,柔声道:“你回来啦。”
    赫巡却淡淡移开目光,然后脱下外衫,只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云楚试着找话题,道:“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呢?”
    赫巡走进湢室,徒留给云楚一个高大的背影,他道:“临时有事。”
    云楚理亏,赫巡并未提及今天的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寂静之中,云楚实在是没有忍住,道:“今天的事,我不是…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是沈韫初激怒我……”
    赫巡打断她,道:“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赫巡不想听。
    纵然云楚这所谓的解释确实太过苍白,可赫巡此前,从未如同今日一般连听都不想听。
    云楚声音哽住,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半晌后,赫巡身上带着水汽从湢室走出,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云楚身边。
    黑暗之中,两人挨得极近却相顾无言,唯闻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赫巡不提,云楚也不敢轻易再提。
    因为她是真的编不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让赫巡相信,她其实并未骗他,她的确是个天真善良的人。
    躺了半天,云楚觉得这样好不自在。
    于是她慢吞吞的,带着试探性的伸出手,柔嫩的手指擦过赫巡腹部的肌肉,然后轻轻的搂住他的腰。
    她战战兢兢的等了半天,都不见赫巡把她的手拿开。
    于是黑暗中,云楚忍不住悄悄的翘起来唇角。
    她心道赫巡今天肯定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不搭理她,等到明天就好了。
    可明天一早,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赫巡人已经不见了。
    他又走了,明明听说春狩没有那么忙的。
    云楚有些失落,可她又不敢轻易主动去找赫巡,害怕自己又惹他不开心。
    白日里云楚也见过赫巡几回,但每次赫巡身边都有人,她不好过去。
    晚上,赫巡依旧会回来,只是回来的比较晚罢了,头两天晚上,云楚还觉得是因为赫巡忙,所以才回来的晚。
    可后来的几天赫巡都是如此,云楚才意识到,赫巡好像并不是很想见到她。
    可是这样说好像也不对。
    因为不管再晚,赫巡每晚都会回来,他会跟她搭话,也不会拒绝她的拥抱与亲吻,如果早上他起床时云楚醒了,赫巡依旧会如同往常一般,会吻一吻她的唇角。
    她也试图跟赫巡再次解释过那天的事情,解释来解释去无非就是当时口无遮拦,被激怒等,总归就是不会承认自己说的那些话皆是出自真心。
    赫巡听完,并未有多大的反应。
    除却有一次,他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问:“当真如此?”
    云楚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真的,我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再之后,他就再没有过什么其他反应。
    连着十天,他们俩之间都处于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
    云楚心中的恐慌日渐胜过一日。
    她根本不知道赫巡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场春狩,也变得没意思起来。
    直到第十一日的时候,赫巡需要提前回宫处理要事,云楚也跟着他提前乘马车离开。
    因为事出从急,所以队伍精简,云楚坐在赫巡身边。
    两人都未说话,云楚这几日因为心中有事,所以也没有怎么主动跟赫巡说过什么,这十天来,他们之间最多的就是这样的沉默。
    云楚心中憋闷,可她不敢轻易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