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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第73节
    青袍官员则声音爽俐,“以往只在书中看到说帝都在极北之地,冬日多风雪。我们那儿极高的山上也有雪,偶尔也会下雪,听一些老大人说过,帝都冬天是极冷的,初时我还不信,没想到,当真冷的吓人。我月事都给冻提前了。”
    说着,便爽快的笑起来。
    荣烺瞪圆一双猫眼儿,她隐隐知道月事是什么,但也并不清楚。只是,这是十分私密的事,不好拿出来说的吧。
    果然,几位妃子都目瞪口呆,不知做何反应了。
    郑太后不以为意,笑起来,“好了便好。”又说,“听闻你国女王登基,替我向你们女王表达祝贺。”
    两位使臣起身,谢过郑太后的祝贺,也说,“我国女王久闻太后娘娘贤名,心中对娘娘十分向往,只因国事离不得女王陛下,故谴我二人来给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说着,递上礼单。
    郑太后道,“你们第一次来帝都,倒可好好逛逛。”
    朱咏道,“我们这次来,既涨见识亦开阔眼界。来前,女王陛下特意吩咐臣,让臣问一问娘娘与陛下,可否容臣等去天祈寺祭一祭前朝梅树。”
    “娘娘也知道,我国王族身上皆有前朝皇室血脉,更迭,想是上天之意。只是我国世代念及与前朝皇室渊原,还望娘娘允准。”
    这话说的很坦诚,郑太后道,“这有何妨,前朝亦有明君贤臣。如今前朝武皇帝之陵,依旧矗立西郊,我朝逢节都会谴礼部祭祀。你们若思念与前朝渊源,便是去祭一祭前朝武皇帝陵,也未为不可。”
    两位使臣十分欢喜,立刻又谢了一回郑太后。
    郑太后凤眼一眯,请她们坐下说话。荣烺觉着上元节的日子,这使臣叨叨叨的说一通前朝啥啥啥,真是有点儿没眼色,她眼珠动了动,说,“朱使臣,你们女王是姓杨吗?”
    朱咏颌首,“是。”sg
    “我看过一些关于镇南国的记载,你们原是前朝藩地,最初历代镇南王皆是前朝皇子担任,直待武皇帝的姐姐袭爵,这是第一代女王。后来,武皇帝的姐姐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这位藩王从母姓,姓凤。直待我朝新立,你国立刻将王族姓氏改为姓杨。”
    “据我所知,杨姓原是武皇帝姐姐所嫁夫家姓氏。你们既袭凤家王爵,且念凤氏旧恩,焉何改了姓氏,忘了恩情呢?”
    荣烺说话不快,却是将镇南国数百年历史说的清清楚楚,问也问的明明白白。
    不过,她这问题一出,非但使臣露出奇异神色,便是郑太后郑皇后也神色古怪,顺柔长公主甚至给荣烺使了个眼色。
    荣烺还没明白过来,朱咏已经恢复从容,她轻声道,“殿下,令我国王族改回杨姓,正是您的祖上太、祖皇帝之命啊。”
    荣烺:……j
    荣烺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书上说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好在,她生来便是公主,又跟着郑太后耳濡目染的,十分绷的住。荣烺就装的一脸天真懵懂的问,“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让你们改姓氏呢?”
    朱咏忍住屈辱,“太、祖皇帝说,夫为妻纲,子女当从夫姓,原本,我朝王室便当姓杨的。令朝显德皇后还赠了我国一本《贞烈经》,听闻贵国女子都以无才为荣。”
    实在是忍不了了!任哪个藩国被宗主国改姓也是极不痛快的事。暗讽荣烺狗屁不懂,没读过书,连自己朝廷的历史都不晓得。
    荣烺立刻一脸体贴的同朱使臣说,“这你就误会了。我朝女子是将美德置于才华之上,并非不读书。”
    “书上都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拽两句文,以示自己是读过书的。而后,荣烺一摆小胖手,同使臣介绍,“《贞烈经》已成过去,如今我朝女子读的是《新贞烈经》了。”荣烺硬是挺着一张厚脸皮给自己圆了场,她看向祖母,“祖母,把咱们的《新贞烈经》赐给使臣一本,再送给女王一本,也是咱们的心意。”
    郑太后看她一眼,亏你还能给自己寻个台阶。遂令女官取来刚印好的《新贞烈经》二册,赐与使臣。
    第103章
    殿下
    正文第一零三章
    接下来的宴会,两位使臣还是去了昭德殿那边宴饮。
    荣烺险些丢丑,好在人脸皮厚不是没优点,接下来贵女诰命进宫,荣烺就跟个没事人似的,热情又活泼的一起陪着说话。
    郢王妃婆媳到的挺早,郢王妃一进来就说,“刚瞧着俩人,一个高大魁梧,一个年轻俏美,带着耳坠子,我瞧着像个女的,莫不是镇南国的使臣。”帝都自来趣事多,郢王妃也听闻镇南国派女使臣的事。
    郑太后道,“是啊。”
    荣玥说,“祖母,我看两个都是女使臣。”
    “哪儿啊,你什么眼神儿,那个又高又壮的,穿朱袍的,能是女的,明明是一大汉。”郢王妃说荣玥,“小小年岁,怎么眼神儿就不行了。”
    荣玥当时就自我怀疑起来,难道真是她看错了?
    郑氏说,“母妃,我看两个也都是女子。”
    郢王妃说这娘儿俩,“你俩这眼神儿,唉哟,回头好好喝两碗决明子汤,补一补。”
    郑太后瞅着郢王妃,“自己眼神儿不好,还说旁人哪。可不俩都是女子么。你竟没认出来?”
    荣玥立刻自信了。
    郢王妃瞪大眼睛,“不能吧?那朱袍人,五大三粗,人高马大,能是女子?”
    “少见多怪。”郑太后对姜颖道,“给郢王妃讲讲,嘉平关外的西戎女子是什么样的?”
    姜颖笑,“西戎人是部落族群聚居,倘部落首领过世,便是首领大妃继承部落,掌管部落事宜。郢王舅祖母没去过嘉平关,西戎女子多有虎背狼腰,善骑善射的。”
    “我地个乖乖,怪不得说他们是野人,哪有女子是这样的,可不就是野人么。”郢王妃拍拍胸脯,很是不能接受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
    郑皇后道,“人家就是地处偏僻。真刀真枪干起来,一个打郢王妃你一百个都有余。”
    郢王妃险没叫郑皇后这话噎死,张口结舌半晌,郢王妃不满,“她干嘛打我啊。咱们朝廷精兵强将,我能叫野人打了?”
    “我就这样一比方,看您,还当真了。”郑皇后正色道,“各族皆有其风俗所在,就是我朝,也不乏有女子能征善战。不论是高大威猛,还是柔弱纤细,抑或肥壮体健,只要健康,品性高尚,便都是好女子,我等皇族王室,焉能以貌取人,更不可以野人称之。他们都是我朝属臣,虽称臣于我朝,也不可太过轻视。”
    郢王妃想自己只要随口吐槽,郑皇后却这般拿腔作势,哎,自内宫为郑氏把持,当真是没了天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郢王妃只好起身听一回,然后说,“皇后娘娘说的是。”
    郑皇后看她一眼,没再多说。
    郑氏很认同妹妹的话,很郑重的说,“娘娘的话再不错的。我一见那两位使臣虽讶意,也知道他们西南风俗与咱们中土是大不同的。”
    荣玥也很认同皇后姨妈的话,还说,“那个高个子使臣,个子那样高,力气肯定很大。”
    姜颖说,“朱使臣是会武功的。”她看向荣烺身畔侍立的小冰,问,“小冰你说呢?”
    小冰颌首,“武功不低。”
    荣烺招呼荣玥过来一起坐,荣玥就到荣烺身边儿去,女孩子们一起叽咕起来。
    待云安郡主带着闺女杨华、乐平郡主带着孙女罗湘,还有朝中诰命一来,便更热闹了。豪门以郑公府为首,百官以颜相为尊,两家的女孩儿都是荣烺的朋友。
    荣烺见人渐多,正殿慢慢坐满了,她干脆带着小伙伴们去偏殿说话。同郑太后禀告时,郑太后与大家笑道,“她们惯常在一处,随孩子去吧,在偏殿更自在。”
    荣烺便带着大家伙儿往偏殿去了,偏殿一应供给与正殿相同,一样也是地龙火,烧的暖烘烘,的确比在正殿惬意。
    一到偏殿,颜姑娘便问,“公主,我听说镇南国使臣也进宫祝贺了。”
    “是啊。可惜你们来的晚,她们也是刚去昭德宫没多会儿。”
    杨华也极有兴致,“我听说是女使臣。”
    荣烺道,“是的,两个都是女使臣。”
    姜颖补充,“一个很高一个很俊俏,官服倒是与咱们这儿的相似。”
    大家都惋惜没能一见,荣烺说,“待晚上到观灯台观灯就能见到,你们要想见,到时我带你们去看看。”
    颜姑娘说,“主要是没见过女子为官。”
    罗湘亦道,“虽说风俗不同,这样不一样的也是难得一见。”
    换言之,大家都想看看。
    独郑锦郑绣姐妹不以为意,荣玥问她,“阿锦,你不想看女使臣么?”
    “我是担心使臣知道我姓郑,脸面上过意不去。”郑锦略自矜道。
    郑绣便说了,“当年奉太、祖皇帝之命,挥兵西南,便是我家曾祖爷爷。最后镇南王献上降书,臣服我朝。他家原是姓凤的,太、祖皇帝不愿听到前朝姓氏,便令他们改回原姓杨氏。”
    罗湘道,“这事我听祖母说过。如今两国修好,必不介怀的。”
    郑锦笑,“那我也一起见见使臣。他们镇南国风俗的确跟咱们中土不同,出过好几代女王,现在也是女王当家做主。”
    颜姑娘道,“我听父亲说,先镇南王五子一女,五子争王位争的头破血流,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位王女坐了王位,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
    罗湘问,“那五位王子都死了?”
    “曾有三位先后登上王位,但很快各种原因过逝。最后王女在众臣簇拥下登基,剩下的两位王子都愿意臣服于这位王姐。”颜相官居首辅,镇南国的一些事情是很清楚的。不过,边陲小国,且刚经动乱,颜相并不太放心上,遂当典故般说给女儿听。
    武将出身的白姑娘道,“是不是因为女王在位,所以使臣都是女的?”
    “不一定。”楚姑娘柔弱的开口,“西南许多族群,并非我中土汉族。他们那里单有女子当家做主的族群,女子不外嫁,或招婿,或走亲,生下儿女随母姓,继承母产。因为镇南国是多族归顺,他们各族族长都在大理任职,似这种女族长,一样是有官职的。还有一些家族,族长过世时,继承人尚幼,便是母亲接任官职,治理族人族产。”j
    白姑娘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楚姑娘瞥一眼身高体健的白姑娘,酸一句,“多读书啊。”
    白姑娘鼓着嘴巴:学问深了不起啊!气死!
    大家讨论一回镇南国使臣的事,就到宫宴时间了,宫人捧来珍馐美食,鲜美水果,各色饮品,端到楚姑娘跟前的永远是热腾腾的,这是荣烺的交待,阿楚身子不大好,所以荣烺很关照她。
    其实,楚姑娘便是跟着母亲在前殿用膳,都不一定有这待遇。
    大家先吃一回酒,再一起到正殿敬了一回酒,方折返回偏殿,自己饮乐,欣赏歌舞。
    宫宴后,再说会儿话,天色就暗了。瞅着时辰,荣晟帝亲自带着百官过来,恭请母亲一起到观灯台看灯。
    外面已备好御辇凤辇,荣晟帝与郑皇后一左一右虚扶着郑太后先登辇,其次,荣晟帝登辇,然后,是郑皇后登辇。后面便是皇子、长公主、公主、妃嫔、王妃、郡主、诰命、百官等等。j
    能有资格乘辇的,便是皇家这一大家子,以及王妃郡主等宗室,以及郑家这样深受帝宠的外戚,余者诰命百官只能步行。荣晟帝有恩典,六十岁以前官员诰命均可乘滑杆。
    荣烺把楚姑娘叫来与自己同乘,楚姑娘道,“谢殿下关怀,我身子好多了。”
    荣烺道,“那也小心着些,正冷的时候。”
    楚夫人见公主的侍女把女儿叫走,心里都松口气。往年年下的宫宴,她是不敢带闺女的,就担心宫宴太劳累,闺女这身子骨儿撑不下来。
    这次是闺女非要来,阿弥陀佛,公主殿下委实心细又心善,这样关照闺女,怪道闺女也跟公主十分要好。
    待到了观灯台,荣烺下车,带着姜颖楚姑娘二人到郑太后身畔,皇家自然占据观灯台最好的观景点。
    观灯台其实是在皇帝东南处,台上台下都装点了各色宝灯,登到高处,便见皇城之外的朱雀大街已是灯火烛照,热闹沸腾。
    上元无宵禁。
    这也是百姓的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