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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第23节
    有爵宗室是不能轻易离开封地的,无爵的不一样,不禁你各处走。
    这位是楚王的一个重孙子的外室生的不在宗室名录的宗室人,说他冒充宗室都不为过。他家里娘死的早,亲爹把他记在一个婢妾名下,在家出不了头,就来帝都看房子了。
    对了,那对鸳鸯租的屋子,就是楚王府在帝都的一处私宅,便是这小子偷着租赁取钱的。
    最后那位来都流浪儿童,蓬莱人氏,虽则年少,也有正式路引。据说家里是读书人家,父母双亡,来帝都读书的。
    “这读书的没读到书,侯官儿的没侯到官儿,楚王的庶玄孙张罗起生意来。”荣绵直摇头,“虽则赏些金帛便可,可这几个人,年纪尚小,且身边无父母教导,一味给金帛,还是不能放心。”
    “阿烺,你有什么主意没?”荣绵问妹妹。
    荣烺捏块梅花糕咬一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那个十五的,既是来侯官的。十五岁也能当官儿了,独挡一面的差使不能给他,他年纪还小,赏个侍卫什么的,每月都能领银米。”
    “剩下那俩,都去官学读书。”荣烺说,“官学就是教道理的,没父母,老师就是父母了。”
    “这主意不错。”荣绵道,“除此外,另赐些金银,他们不富裕,不然也不能赁屋舍做经纪。”
    荣烺没什么意见。
    把赏赐的事处理好,荣绵跟荣烺说,“后儿就是母妃的寿辰了,咱们得过去给母妃磕头,你记着些。”
    “我记着哪。”
    “你给母妃准备寿礼没?”荣绵问。
    “母妃还没解禁,准备也没用。”
    “你先准备着,等母妃出来,咱们再给她送去。”
    荣烺点点小脑袋,示意自己知道了。
    案情完结,赏赐颁下,这件事便过去了。
    月中外命妇请安的日子,荣烺用来补课了。待到下月初,她的小宴继续开起来。不过,这次荣烺有些傻眼,“我不是说让你们回去一人想一个办法,带到宫里来,咱们一起讨论么?你们都没写啊。”
    杨华说,“那案子不是破了么?原是些养女书生的不雅事,跟骑射什么的半点关系都没有。”
    就干那营生的,跟人跑一点不稀奇。
    这案子跟骑射完全不相干,方姑娘也说,“我父亲狠狠训斥了上折子的御史。”
    剩下几人也是既振奋又解气模样。荣烺打量她们一圈儿,心说,你们也就跟帝都府尹一个档次。
    颜姑娘观察荣烺神色,说,“我写了几条。”
    罗湘跟着说,“我怕公主会问,也写了几条。”
    杨华说,“这还写什么,这事儿不都结了么,实不与咱们相关。我听说那上折的、跟风的几个官儿都要迁到僻静地界儿去了。”
    还好身边有阿颜、阿湘这样的仔细人,荣烺跟这位大咧咧的表姐,也是跟其他姑娘道,“虽然案子结束了,也不与咱们相关。不过,方御史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咱们,嗯,咱们这叫防范于未然。万一有容易被哄的女孩子呢,咱们想个法子,教给那些女孩子知道,这样就不容易被骗了。”
    杨华搔搔头,“那我回去再想。”
    “嗯,回去再想。”其他没拿来防骗方法的几个姑娘也这样保证。
    “这回没带来,下回一人两个。”荣烺还给涨价。
    好在其他几个姑娘也没意见。荣烺道,“那今天咱们就先讨论阿颜阿湘想的法子。”
    颜姑娘想了两个,拿出来给大家伙看,“一个就是被男子花言巧语拐带型的,这种就告诉闺阁女孩儿,就是再恩爱,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一旦私奔,便只能为妾室。以后有子女也只能是庶出。”
    “这是最好的结果。还有被男子拐走贩卖的,好些的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奴妾,境遇凄惨的卖入不堪之地,或者是极贫寒之地的男子,非常悲惨。”
    “要预防这种骗局,也没太好的办法。就是得想办法叫人们知道,不要与男子私逃。真心求娶的人,自然会为女子考虑。那些携女子私逃,令女子一世为妾的,又岂是真心人呢。”
    “我还听我爹说了一个,庙会集市上容易发生妇人被抢之事。那种极热闹场合,妇人一旦与家中男子走失,就容易被街市的赖子盯上,劫走贩卖。每年庙会,都会有妇人孩童失踪。”颜姑娘道,“像这种,除了帝都府加强巡视,也没有旁的法子。毕竟,一年庙会就那几天。闺阁女子少出门,像是寻常人家的妇人,一年操劳,也想庙会凑凑热闹。小孩儿也爱热闹。”
    荣烺颌首,“阿湘,你想了几个?”
    罗湘说,“我在书上看到,还有一种人贩子拐卖人口,是提前踩过点,做过准备的。装成货郎,装成算命瞎子,或者同伙装成行商投宿,晚上悄不声的就掳掠人去。”
    “人贩子的手法千奇百怪,要说预防,法子也有,把这些法子整理起来,无非就是耗些时间心血。如何让人知道比较难,我想了两个办法,一是集成书册,刊印出去。二是用歌谣戏曲等方式,毕竟识字的是少数。歌谣戏曲比较容易流传,也通俗易懂。”
    看颜姑娘与罗湘这样尽心,荣烺由衷感慨,幸好有阿颜阿湘啊。
    第36章
    在荣烺还没有对朝廷对权力有一个更清晰明白的认知时,朝廷无声无息的做了一番小型人事调动。
    基本上,御史台上本的御史,以及跟风瞎嚷嚷的几个,都被调到偏远地区,然后换了新的官员接替。
    荣烺对此并不知情,她也只是有空的时候帮郑太后念念奏章。
    不过,即便知晓,荣烺难道会同情这些人吗?
    不会的。
    只是,这几人的调离足令郢王心痛。
    他还特意进宫面禀荣晟帝,表示这几个身在御史台,自然也是在其位,忠其事。固然担忧的有些过,出发点是好的。
    且倘非御史及时察觉此案,帝都府也不能这么快把案子破了。
    这话说的,也就是帝都府尹不在场,不然非跟郢王辩一辩不可。怎么,没御史咱们还破不了案了?
    那案子也不是御史帮帝都府破的!
    荣晟帝对郢王道,“在其位,忠其事。要忠心对的事,而非案情未清之前便借题发挥,扯东扯西,连公主习骑射他们都要指点,以后是不是朕吃几碗饭,他们也要说一嘴了?!”
    郢王顿时哑言,郢王的路线一直是想借《贞烈传》压制万寿宫。公主习骑身跟郢王不相关,跟御史更不相关,只因这是一个可以借着指责公主来指责万寿宫的机会,荣烺便成了暗流中的牺牲品。
    郢王未料到的是,非但郑太后很宠爱公主,荣晟帝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为政治交锋中一枚棋子。
    即便言官取胜,对荣晟帝在大义上有些加持,但,荣烺的处境会变得艰难。一个孩子,要学骑射,那也是长辈都允许的。
    言官就此发难,即便荣烺年幼,也必然会受影响。荣晟帝膝下仅此一子一女,他并不想看到这种场面出现。
    荣晟帝看向郢王,“这种哗众取宠,不务实事的言官,的确该另给他们寻个去处。”
    郢王低声道,“陛下年已而立,如今朝务仍要仰仗太后娘娘……”
    “不仰仗母后,难道仰仗那些个只知借题发挥的小人?”荣晟帝面容微寒,“王叔,我是母后唯一嫡子,母后既有才干,我理应向母后请教,以免再出现新政失败之事。”
    郢王又是一噎,只能黯然退下。
    郢王回府,几日茶饭不思。郢王妃担忧丈夫身体,却也不知从哪儿劝他,请了御医来,御医诊后说是心绪郁结,开了发散的方子,吃了两剂不见好转,郢王妃正在焦急,子晴先生过来辞行。
    “子晴先生怎么要走?”郢王妃没听丈夫说到过此事,倒是丈夫一直称赞这位幕僚先生有才干。
    想丈夫如今生病,怕也不能见这位幕僚。郢王妃上年纪的妇人,一屋子的丫环婆子,与外男也没多少避讳,索性请子晴先生一见,便问起这句话。
    天气冷,子晴先生外穿一件灰鼠袍子,人依旧是鬓发灰白,高高瘦瘦的干净斯文模样。
    “我于差使上有过失,王爷不忍斥责,是王爷的仁慈,我心下愧疚非常,已无颜再留王府。倘我面辞王爷,依王爷的仁爱,断不忍我这般离去。我已休书一封,还劳王妃代我转呈王爷。”
    “你们这是怎么了。王爷从宫里回来就一直病着,请了几次太医都不见好,先生又要离开。”郢王妃没接子晴先生的信,叹口气,“先生来府里也十来年,与我的家人无异。你与王爷这些年的交情,不说旁的,你怎么能在王爷病重时离去。”
    “王爷病了?”子晴先生刚知道这事。
    “可不是么。太医只说郁结于心,可吃了药又不见好。”郢王妃担忧道,“王爷也是上年纪的人,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子晴先生道,“若王妃不弃,我过去陪王爷说说话。”
    “好啊。你一向合王爷的心,有你宽解,王爷必能好起来。”
    郢王妃亲自带着子晴先生到内书房,她没进去,留下子晴先生坐在榻畔。
    郢王倚着暖榻软枕,神色黯淡,面容苍老,他望着窗台上一盆开的正好的红梅花。红梅映的郢王病容愈发苍白,“我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子晴坐在榻畔绣凳上,“听王妃说,王爷自宫里回来便神色不畅。若我猜测不差,陛下回绝了王爷的好意。”
    郢王的视线自红梅收回,目光中隐现悲色。子晴说,“这是属下失策,未料到陛下爱女之心拳拳。陛下为此恼怒,王爷受苦了。”
    “我是怕受苦么?还是我没受过苦?”郢王伤感的叹了口气。
    “陛下还说别的让王爷伤心的话了么?”
    “陛下说要仰仗太后,要同太后学习。我看陛下是半点没有夺回朝政之心了。”郢王道,“陛下说的也有理,毕竟他与太后是亲母子,疏不间亲,我一个堂叔还能说什么呢?”
    能令郢王一病不起,那么,荣晟帝的表态应该是非常坚定了。子晴先生道,“陛下与太后娘娘重归于好,修复母子之情,难道不是咱们乐见的吗?王爷因何而沮丧呢?”
    郢王好悬没叫子晴先生这一问给噎死,他闭紧嘴巴,愤愤的看子晴先生一眼。子晴先生道,“因为先前我们都将此视为陛下重夺权利的计谋,并没有想到,陛下会真的与太后和好。”
    “王爷,如果陛下连您都骗不过,难道就能骗过太后么?”
    “你的意思是?”郢王身子猛的一振,就想从榻上坐起来,可他病了这几日,除了服药,极少饮食,一时气力衰竭,起到一半又跌了回去。
    子晴先生及时扶住郢王,将软枕竖放在郢王身后。郢王握住他的胳膊,“你的意思是,陛下是故意做此姿态迷惑太后?”
    “我不能肯定。但陛下的心腹已经在前番新政中折损泰半,与太后和好,是陛下能再度争取到权力的最好途径。我原是想借公主习骑射之事,唤起朝廷对礼教的重视,如今女子太过活跃了。”子晴先生道,“却不料反被万寿宫利用,一些偏向王爷的言官,被万寿宫贬的贬,调的调。”
    “王爷先前那样担心陛下,如今尽可放心了。”
    郢王的眼眸深处有一点亮极的神采,他望向子晴,深深颌首,“你说的对。我都能信,太后必也会信。”
    转念又有些颓丧,“我只担忧,陛下是真信了万寿宫。”
    “不论陛下信谁,王爷的忠心,陛下比谁都清楚。”子晴先生道,“陛下要用人,也必会用忠心的人。”
    “可眼下,我们又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呢?”
    “王爷安安稳稳、尽心尽力的当差,王爷是宗室宗正,王爷的身份,就是对陛下最大的支持。陛下给您什么差使,您便做什么差使,用心做,做好,做到万寿宫都挑不出不是。王爷,此时不尽心积蓄力量,待陛下有用您之时,您拿什么以报君王呢?”
    子晴先生不愧郢王心腹幕僚,经子晴先生一通开导,郢王的病不药而愈,当晚就进了些清淡饮食,第二天就能下榻遛达遛达了。
    至于子晴先生的辞行之事,自也不必再提。
    郢王不过宗室,他府里的事,关心的人并不太多。
    现在名门闺秀正逼家里父兄给她们寻些拐卖妇女的案例来,要是家里姑娘要胭脂水粉、头面首饰的都不稀奇,咋要这种恐怖东西啊。
    一问,都是说,“公主让我们找的,一人要找两个,等下次进宫,我们要一起讨论,看如何防范这些拐带女子的坏人。”
    方御史都有些头晕,问小女儿,“讨论这个做什么?”
    “讨论出防范坏人的办法,好告诉外头的姑娘们,不要轻易上当啊。”方姑娘说,“爹你给我找三个案例,我可不能输给别人。”s
    方御史好奇了,“你们进宫还讨论这些事?”
    “还不都是爹您给公主提的醒,那案子都结了,公主都没忘您说的那些话。”方姑娘道,“公主说您说的对,外头的确是有一些坏人,专人拐带无知女子的。我们要多关心外头的人,能帮助别人的地方,一定要帮忙。”
    方夫人说,“案子这东西,多有吓人的,你们年纪还小,等大些再接触这些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