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看着走进演播室的保洁阿姨，硬着头皮，顶着阴沉的一张脸，一把从阿姨手中把毛巾抢了过来。
    保洁阿姨愣了一下，“这……”
    林予抬头看去，温笑道：“抱歉，借用一下，马上还给您。”
    保洁阿姨忙摆手，“您用、您用。”
    “杨先生，你弄脏了人家的沙发，临走之前应该擦干净。”
    保洁阿姨一惊，“不用不用……”
    “阿姨，没关系，您稍等一下。”
    杨修已此刻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面无人色来形容。
    明明这些话只是轻飘飘地从林予口中说出来，却仿佛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根本不敢
    反驳，也生不出任何反抗心思。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林予笑说：“不要耽误太久阿姨的时间。”
    杨修已脸上写满屈辱，却不敢反抗林予，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将毛巾捏在掌心，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走到林予面前，弯下腰，一点、一点将沙发上的水渍擦干净。
    整个过程非常缓慢，林予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终于，他擦干了沙发上的水渍，狠狠将毛巾扔到地上，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足、够、了、吗？”
    林予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弯下腰，捡起地上湿漉漉的毛巾，叠好之后，交给一旁战战兢兢的保洁阿姨，说道：“谢谢，您先忙，这里暂时不用打扫。”
    “不用不用。”
    随后，他转身看向杨修已，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杨先生，请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期节目后续必定会给公司利益和名誉带来巨大的影响，毕竟今天之后，你会成为一位劣迹艺人，公司会起诉你赔偿相应的金额数目，并且，作为一个劣迹艺人，公司会跟你强制解约。”
    杨修已身形一晃，险些跌坐在地上，“林总……”
    “这期的访谈节目，本来是公司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安分地让节目结束，公司不会为难你。可是，你触碰到了道德的底线，令我，非、常、不、爽。”
    直到此刻面对林予那双无情冰冷的眼睛，他才终于意识到，林予从头到尾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放弃他，对林予来说并不是多么难以抉择的问题。
    那一瞬间，仿佛一道天雷击在了杨修已的天灵盖。
    完了，彻底完了。
    第13章
    “林总……我……”
    杨修已全身颤抖不已，双腿一软，竟直接跪了下来。
    林予垂眸一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
    “知道我为什么要配合公司给你机会吗？”他温声细语，不徐不疾，与平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林总……我错了……我错了……”他伸手想去拽林予的裤脚。
    林予继续说：“因为，橙阳需要这个机会拿回清白，而我，需要从你身上汲取更多。”
    “你给星芒造成的损失越大，我从你身上讨回来的东西就会越多。”
    “你撼动不了星芒，可我能够让你从今以后过不上一天安稳生活。”
    他用力抓住林予的裤腿，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完全慌了神，“林总我知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机会……”
    林予像是嫌脏似的，后退半步躲开。
    “你猜猜看，明天公司起诉你的事传出去之后，你会背上多少起官司？”
    杨修已脸色苍白不已，脸上涕泪横流。
    如果被星芒娱乐起诉，杨修已不仅要背上天价的赔偿金额，以往和他合作的所有品牌都会起诉他，向他收取违约金，从今以后在娱乐圈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凭星芒娱乐的地位，凭星芒娱乐所涉猎的范围，此事之后，杨修已基本就等于被封杀了！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发生……
    “你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苏橙阳……我给苏橙阳道歉，我对不起她，我可以给她道歉，也可以自己提出解约，赔偿公司违约金，请、请你不要起诉我……只要你不起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求求你……一旦被起诉我就完了……”
    林予却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道：“你应该道歉的不只是苏橙阳，还有所有认真喜欢你、将你视作榜样的粉丝。可是，我想粉丝的确需要你的道歉，但是苏小姐并不需要，她从今以后应该再也不想看见你。毕竟，你两次差点毁了她的人生。”
    说完这句话，林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演播室。
    杨修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悔恨不已，脸色一片灰败。
    他过去引以为傲的人生，被突然出现的巨石砸了个大窟窿。
    星芒娱乐从来不缺一个顶流为它带去的利益，他们抛弃第一个，还能包装出无数个。
    苏橙阳回休息间换好了衣服，期间小路就在旁边喋喋不休地给苏橙阳念网上对杨修已的评价。
    直播结束后不久，苏橙阳被黑粉攻击的字条就上了热搜。
    小路道：“林总说得果然有道理，一旦引起他们的共鸣之后，他们就会自发挖掘真相，现在微博上已经有好几个大v在整理时间线了！当初你们拍戏的时候，那个小花旦就在你们隔壁城市，据说工作期间还经常夜不归宿，时间线差不多都能和杨修已离开剧组的时间相吻合。橙阳，你真的太惨了，背了这么多黑锅。”
    苏橙阳将换下的衣服叠起来，顺便卸了个妆，闻言后抬头笑了一下，说道：“如果他们能清楚真相就好了。”
    小路突然好奇地问道：“小橙阳，你刚才在直播间里从头到尾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装的还是真的啊？”
    苏橙阳道：“半真半假，就像林总说的那样，想要引起别人的共鸣，就需要先让别人同情。”
    小路立刻朝她竖起大拇指，“橙阳，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眼儿的。”
    “生活不易，橙阳叹气。”
    两人聊得正开心，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外面传来小林总的声音：“准备好了吗？”
    “啊……收拾好了。”
    “车已经到了，回去吧。”
    “哦，
    好。”
    苏橙阳两人应了声，随后提起自己的东西打开了门。
    小林总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二人。
    苏橙阳看见他搭在手腕上皱巴巴的西服，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林总，谢谢你，您的西装好像被我捏皱了，我赔您一套新的吧？”
    虽然看起来很贵的样子，但苏橙阳很感激林总。
    林予摇头道：“没关系，熨一下还能穿。我现在算是你的经纪人，你如果出现任何问题都是我的失职，不用说谢谢。”
    话虽如此，苏橙阳还是点头说：“谢谢您。”
    林予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两人离开公司，坐上了返程的车。
    坐在车上时，苏橙阳发现只有徐助理在开车，除他们四人以外，其他人都没在。
    苏橙阳好奇地说：“杨先生他们呢？”
    林予坐在副驾，闻言后看着前方不断行驶的车流，说道：“他们暂时不回公司。”
    苏橙阳没有多想，今天折腾一天也有点累了，就和小路靠在一起闭眼休息。
    睡意朦胧间，她听到前排传来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是公司打来的电话。
    林予看了眼后排休息的两人，压低音量，对电话里的人说：“跟节目组没关系，那个问题是我要求问的。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问题回公司再说。”
    苏橙阳没听得太清，实在太困了。
    然而当车流经过一条熙攘的美食街时，苏橙阳被车窗缝隙里透进来的食物香味所诱惑，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她看着车窗外满大街的食物，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林予正在闭眼假寐，忽然感觉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向下看去。
    苏橙阳趴在座椅靠背上，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说道：“林总，看在我今天受了惊吓的份儿，能不能给我一点奖励？”
    林予沉默片刻，并没有直接说答不答应，反问道：“什么奖励？”
    饥肠辘辘的苏橙阳还不知道他们的小林总有多可恶，她用下巴指了指车窗外烤得油滋滋的食物，直言道：“奖励我吃一顿烤串？就一顿。”
    说完还满脸期待地看着小林总。
    林予往窗外看了一眼，数秒后他收回目光，“回头我把卡号发给你。”
    “啊？为什么？”
    “违约金可以打我卡上。”
    苏橙阳：“……”
    “哦……”苏橙阳委屈巴巴地坐了回去。
    小林总在苏橙阳心中的形象不断变化。
    一会儿是和蔼可亲的天使，一会儿是冷血无情的恶魔。
    当然，天使的时候比较多。
    虽然看在苏橙阳累了一天的份上，小林总最终还是带他们去吃了一顿宵夜，可等待苏橙阳的还是没有一点油腥味的果蔬和鸡胸肉。
    第14章
    回到酒店后，苏橙阳闷闷不乐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虽然吃果蔬也能吃饱，但苏橙阳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即使她已经化悲愤为食欲，吃得昏天黑地，直到被小林总出声制止。但她现在还是感觉饥饿，当然也不是真的饿，就是内心对于肉的渴望，让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想吃东西。
    在理智和对食物的渴望之间，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渴望。
    “算了！”苏橙阳忿忿不平地用被子盖住脑袋，“反正就只有一年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