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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人造符瑞
    1.
    好家伙,魏留仙竟然还是个感孕而生的。这要是不作出些超尧赶舜的圣明功业,都不配诱荷给她加的主角光环了。
    “先帝孕育您时已五十岁了,晚来得女,对您十分宠爱。照看帝姬本是帝卿责任,而先帝多是亲力亲为,只要下朝便去陪伴您。您身边奴仆、伴读,以及长大后的亲卫,都是由先帝精心选拔而出。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有如今的性格,很大程度是先帝溺爱的结果。”
    前桥深为先帝母爱感动,但对梁穹最后一句话很有意见:“我性格怎么啦?”
    梁穹忍笑道:“……很好。”
    “可惜我对母皇没有印象了。难道那些朝臣会因为我是感孕而生,就去支持我,这不是子虚乌有吗……”
    “未必子虚乌有吧。您幼时确有超人之处,似乎可以和神明对话……”说到这儿,梁穹好像想到一些悠远的回忆,嘴角也向上牵起,“昔日姥姥进宫为圣上授业,有时会带在下同行,先帝会安排在下去陪您玩耍。那时您大概四五岁,常常对着一片虚无喃喃自语。在下见了,起初十分惊讶,去问先帝,先帝说您是天神真嫄赐下的,可以见神,也能与神对话。”
    “哈?”前桥压根不信,“这确定不是糊弄小孩的说辞吗?而且跟虚无对话什么的……不觉得诡异吗?”
    “诡异倒没有,在下当时觉得十分有趣。”梁穹道,“小时还问过您,神仙长什么样,您给我在纸上画过……画得很潦草,只能看出是个长发女人。”
    “这应该是我想像出来的吧?”前桥道,“小孩子就是这样,有点神神叨叨的。”
    “那如果说箱中放入一物,让您去猜,单凭想象,应该猜不中吧?”梁穹道:“但我亲眼见过,你喃喃发问后,能准确猜出箱中之物,当真十分神奇。殿下五岁时未入学堂,便会背诵国史,出口成诵,皆是真嫄所授。此外还有种种奇迹,不胜枚举。”
    前桥听得大无语,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金手指吧,还是特异功能?诱荷为了塑造一个“神童”,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话说,魏留仙倒是和她现在的状态有点像,只不过与她对话的是“造物主”诱荷。诱荷在编排魏留仙这段故事时,还不知她俩日后的境遇,也算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安排了。
    “那我现在怎么听不见那什么‘真嫄’了?”
    “您七岁后就不再提见神之事了,也不再喃喃自语。他人相问,您便推说不知。待十来岁了,我再问您,您只说是幼时胡闹,装疯卖傻来着。”
    果然如此,这没用的金手指塑造完“神童”,也就没用了嘛,指定又被诱荷砍了。前桥无语道:“我就说是想象的,你还煞有介事,看不出来蛮好骗。”
    梁穹解释道:“时俗不同。那时很多人信鬼神,也信您能见神听神。圣上继位后,为整治祭祀奢靡浮夸风气,相继免除诸多祭礼、俭省神祠用度,目前只有国祭完整保留。圣上不言鬼神之事,移风易俗,大家也就不提殿下幼年的神奇了。但若问宫中老人,对这段事没有不知的。”
    “所以……现在还有人因此支持我……”
    梁穹点头道:“多半是老臣。一方面相信天命所归,另一方面,她们极其反感男子当权掌政,认为此举会动摇国体。因此,王子殿下虽然好学不倦,天赋极高,又受圣上亲自教导,却不如殿下呼声高涨。”
    好嘛,人家是潜力股,她是资源咖,上哪说理去?前桥又好信儿问道:“他天赋极高,那我是什么?”
    “殿下……天赋也高,不过是惰怠一些,贪图享乐一些,纸醉金迷一些……”
    前桥自动补充道:“不学无术一些,浪荡不检一些,见色起意一些……说起来我的确没什么优点,我也不想当皇储,还是让我内甥当吧。”
    梁穹只是笑笑,道:“在下已对您说了许多,您是否要告知在下,办冶铁厂的缘由了?”
    ——
    2.
    前桥就知道他要问自己这个,虽然说了要坦诚,却也不能当真过分诚实地交代。想了想先问道:“你这次进宫挨骂,是怎么对我皇姊解释的?我那厂子干不下去了吧?”
    见她一副失落模样,梁穹倒是不觉遗憾,只觉庆幸。还好圣上未关注到她赴兴使宴约之举,只是招工声势浩大,引来关注。
    “殿下若想继续经营也未尝不可,只需想个交差的方法,让圣上知晓,您既没挑战皇权威严,也未做出劳民伤财之举。”
    “什么意思?”
    “圣上的确问了您为何招工冶铁,在下于仓促中想了个托辞。若是圣上问您行事原因,便可以此为借口,但只能解一时之急。”
    “哦?”前桥眼前一亮,立即问道,“是什么借口?”
    “在下对圣上说,是真嫄于梦中告知殿下,发采矿石、冶金造器,可为大荆求得祥瑞。您虽心存疑惑,却不忍放弃利国之举,只好尽力尝试。至于是否能如愿寻得祥瑞,还未可知。”
    靠,他还真敢说。前桥惊问:“我皇姊不是不信鬼神吗?你这么说,她不会觉得你在糊弄?”
    “圣上只是不喜祭祀铺张奢靡,希望取用有度,绝非不信真嫄事迹,否则怎会保留神祠与国祭?况且……”梁穹稍顿,又道,“况且圣上年事已高,朝中立储之声渐起,正是殿下的好时机。在下权且押个宝在您这儿,赌您当真有所作为,脱去‘贪图享乐’、‘纸醉金迷’之名,争取来更多拥戴。”
    好家伙,梁穹虽然是找了借口,可换个角度看,这也是在给她造势啊!大荆兴,留仙王,可惜她是前桥,只想给手环充电。
    她顿时心虚得很:“我万一搞不出来东西,怎么办?”
    “搞不出来,也得搞。”梁穹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殿下若决心去做,就一定要做出成品来。若是圣上见了,觉得没大张旗鼓生产之必要,您再放弃不迟。”
    这“成品”一经梁穹解释,开始暧昧起来。前桥琢磨着他的意思,道:“你是想让我过段时间,拿个她喜欢的东西上交,就说是找到的祥瑞?我把前面这关过了再说,如果实在搞不出来,也只能放弃了。”
    梁穹默应不语。
    呵,人造符瑞,这越看越像乱臣贼子所为了。利用迷信无异于玩火,保不齐哪天女皇做梦,听句“留仙当斩”,她还没起床,就“咔嚓”人头落地。
    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前桥只能认命道:“不管怎样,先过第一关再说吧……”
    她的注意力已经被接下来如何交差吸引,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梁穹等待半天,郁闷道:“原来殿下并不打算履行承诺,对在下说出实情?”
    “咦?”前桥装傻道,“我答应过你吗?”
    梁穹失语。
    “还有,谁让你把衣服穿上的?”
    见她不仅无赖,还蹬鼻子上脸,梁穹唯有长叹:“不说便不说罢。在下只盼殿下当真弄出东西来,让圣上安心。您这几日也要提防,万万不可再与兴国接触了。”
    “那是自然。”
    前桥见他不再追问,隔着衣物抚摸上胸口,趴在耳边暧昧道:“若是梁郎还有需要,咱们也可……”
    “唉,殿下还是先用膳吧。”
    梁穹望着自己早已垂软的下腹处,前桥心知肚明,嘻嘻笑道:“那就下次,下次一定。”
    ——
    3.
    知她要去见乐仪,梁穹也不多留她,吃过了饭,便派人唤来成璧护她出府。
    眼见二人从寝殿有说有笑地出来,倒让成璧望着那并肩而行的身影有些许错愕。前桥见了成璧,未等他开口,就跑过去搂住他手臂,好似全无芥蒂:“走,咱们出门去!”
    成璧不自在地看了眼梁穹,把手默默从她怀里抽出:“上车吧。”
    他微显冷漠的样子,让前桥突然记起自己情急之下曾对他恶语相向,一时间不好说软话,便躲进车轿中,等着他进来。
    可成璧不像往常一样坐在她身边,而是骑马走在轿外。待出了府,前桥听着轿旁的马蹄声,终于忍不住掀开轿帘:“你进来嘛。”
    成璧目不斜视。
    “停轿,停轿!”她几声吆喝,车轿停在路中,引来好奇百姓的探视。她对成璧执拗道:“坐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成璧还是不动,她等了许久,干脆掀帘自己出来。成璧生怕她举止引起新的麻烦,只好下马入轿,到她身边坐着,却仍旧不肯看她。
    前桥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他的脸。
    “哎,对不起嘛。”这回终于是为自己的言行向他道歉,而非原主的历史遗留问题,“我不该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拿你发火。”
    半天,成璧才摇摇头:“向来如此,已习惯了。”
    前桥见不得他这冷冰冰的可怜样儿,忙抱住他道:“这可不能瞎习惯啊,助长歪风邪气。”
    车轿颠簸着往京郊去,成璧闷闷地不讲话,前桥只当他还在生气,好话软语说了一路,临到目的地,成璧终于有了回应。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他没头没尾道。
    “……谁?”
    前桥没跟上他的思路,更不知道他为何突发此言。
    “梁庶卿,你爱上他了。”成璧不是在试探,而是在下结论。前桥略一惊讶,打哈哈道:“他是我庶卿,我自然该爱他。”
    成璧却道:“从前无论庶卿为你做什么,你都客气疏远。他也知你态度,只求握权,不求你真情相待。你召他用他,却从未用信赖依恋的眼神看他。可刚刚你二人从东院走出,就像一对儿璧人,彼此恩爱信赖,又相互扶持。”
    车轿在京郊的宅院前停下,等待已久的众多使奴已在轿外恭迎。前桥没有机会就此问题与成璧讨论下去,她只察觉到,成璧有些怅然。
    轿帘被猛然掀开,乐仪探头进来,面色不豫地忿忿道:“真有你的,让老娘做苦力,自己躲了一整天!”
    前桥只好先应付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姐大:“我的错我的错,让您费心了!”
    她跟着乐仪走进宅院,里面众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这群平头百姓也分不清谁是谁,见了衣着靓丽的人,统一都唤作“贵人”。
    “今日来的人多,刚刚强行收场,还有不少人排着队呢。已经比原计划中首日招工人数超额一半了,估计明日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前桥点点头,多没事,养得起,主要是快些开工,早日鼓捣东西出来,好让她给女皇交差。
    远远见着陆阳带着几人发放分配给工人的物资,乐仪眼前一亮,对他赞不绝口:“这位陆郎人不错,办事麻利,心思也机灵。你从哪收的?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从哪呢?她也答不上来。岔开话题道:“如果他干得好,以后就留在这工作,当个部门经理,不用回我府里仰人鼻息了。”
    乐仪神色古怪地盯着她:“一时竟不知道你是赏他还是罚他……我猜他那么卖力干活,就是为了能早点回你府里的。”
    前桥一挥手:“嗨,我府里有梁穹,他回去也没用武之地,留这儿多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乐仪赶紧把她嘴巴捂住:“这话别说了,容易影响军心。”
    说话间,宁生和罗子昂正从伙房中走出来,白手起家之地,许多工作需要他们亲力亲为。为便于行动,长袍大袖高高挽起,露出手肘和小臂,手里分别拿着木杖和麻兜,原本光洁的面上微汗沾尘,几绺头发也碎碎地贴在脸侧。
    乐仪呆了呆,咂摸着嘴道:“诶,这副样子虽然略显落魄,倒也别有一番风采。”
    前桥点头道:“嗯,劳动人民最美丽。”
    “接下来什么打算?”
    前桥道:“这群人招进来,就别闲着,明天休息一上午,下午就可以开工了。先让他们各显本事,整点东西给我,要新奇、卓尔不群,最好能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
    寻常能见的东西,说是符瑞,女皇怕也不信。前桥强调道:“对,闻所未闻。这就当是对他们的第一次考核吧!”